夫人不成了
新婚當夜,藥效褪去後景緻又回到了之前的狀況,這次的茍延殘喘來得更加不體面,連那層空心的外皮如今也只靠絲脈相連。
紅姜自不用說,周禮確實嚇得不輕。
他府上本就沒有幾個丫頭僕從,如今其他官員都還被扣在自己府中,自然不會有人來吃她們的喜宴,洞房花燭夜到最後只有郭媽媽和紅姜兩個人守著。
按照慣例吃了餃子,喝了交杯酒,紅燭灼灼,周禮面上被紅光映出喜色,他從郭媽媽端來的託盤上接過秤桿,挑起蓋頭,看清景緻的模樣,笑意更深。
然而還沒等笑出來,說些白頭到老的臺詞,景緻喉頭的腥甜便再也壓不住了。
紅姜急急上前去扶,卻沒趕過周禮動作迅疾——他眼看著託著景緻那隻手上沾了血,便抑制不住的手抖起來。
“姑爺。”紅姜慌亂的拿過帕子塞到他手心,捏起景緻的手腕切脈。
“景緻怎麼了?!”周禮又驚又怕,一時間失了風度,想要替景緻擦掉鼻尖沾上的血也騰不出手來,只得轉頭吩咐一邊的郭媽媽,“快,快拿著我的官印去宮中請太醫來。”
“姑爺!”紅姜眼看這事情再瞞不住,直直跪了下去,“您不必白費功夫了,小姐……小姐自小體弱,這幾年不過是外強中幹罷了,前幾日為著成親的儀式,她從蒲醫女那兒請了藥方,吃下之後才勉強撐下來這一日。”
“如今,便是大羅神仙來也沒得救了。”
紅姜叩頭,整個人跪伏在地上。
一邊的郭媽媽已經丟了託盤,恨的話說不出,但嚥下這口氣又做不到,半晌才拍著自己的大腿怒道:“你們這豈不是害人嗎!讓我家大人就……就這麼成了鰥夫!你們真是把人害慘了。”
周禮回過神來,粘稠的血液已經順著指縫滴到了景緻的婚服上,管它鳳凰還是並蒂蓮,此刻都看不出模樣。
臘月十五,都城初定。
瀏陽手段霹靂,不過短短一日,他便肅清了那些不願臣服的老臣,挑選出得力的新臣,朝廷這臺大機器又轟然運轉起來。
朝堂之上,文臣的爭論並不因為王位上的人變化而漸少,一切照例:
“……陛下,如今新朝初建,臣等以為應當率先更改國號,彰顯陛下之統率。”這是同瀏陽一屆入朝的進士。
“陛下,臣以為不然,如今坊間傳聞大統不正,陛下應當先追封先帝,風光大葬,以示仁德。”說這話的是上朝老臣,鬍子花白,天真的不像話。
瀏陽還不曾開口,倒是那進士率先甩了衣袍:“陛下,先帝不仁,險些害了這天下百姓,不讓他受萬人唾罵已是恩典,沒得還給他追封。”
“你!豎子!自古皇朝便最重身份血脈,如今陛下要穩定大勢,勢必要上下打點,統一維和……”
眼看底下吵得幾乎要互相飛起一腳,瀏陽始終沉默,掃過站在前排沉默的方道秉、周禮這一對丈婿,沉吟片刻:“方卿,你怎麼想?”
方道秉身子一顫,像片落葉慼慼然飄落,囁嚅了半天“陛下”,遲遲說不出第三個字。
瀏陽嘆了口氣,看向垂首站著的周禮,終是沒有再點他,只擺了擺手:“罷了。”
“陛下!”進士激進,一步就要上前。
瀏陽抬手製止:“朕今日累了,就議到這裡吧。方卿同周卿留下。”
底下的大臣還想說些什麼,禦前的太監已經尖著嗓子高聲道:“無事退朝。”
瀏陽還坐在龍椅上,身後的同僚有序的見禮轉身列隊出殿,周禮同方道秉並肩站著,都默默猜著他的心思。
“周卿,”瀏陽率先點了周禮的名字,“你成親有十幾日了吧?”
“回陛下,”周禮掀開官袍跪下,“臣成親正滿十日。”
我聽人說,她臘月裡便身體不適,如今成了親,可好了一些?
這是瀏陽原本想說的話,但話要出口,硬生生轉了個彎:“新的國號,你擬了遞上來吧。”
周禮沉聲應下。
方道秉立在一邊,他心中惴惴,不知道瀏陽這個小子,如今的新帝會給他什麼旨意,不等瀏陽開口,人先跪倒在地:“臣,全聽陛下安排。”
瀏陽盯著那:“罷了,沒有別的事,你們出去吧。”
周禮同方道秉一齊見禮告退,兩人一前一後緩步往外走去。
“景緻,她在你家中還好吧?”出了殿門,方道秉打了個寒戰,周禮聞聲看向他,“這孩子自小沒有母親,又缺人教導,若是在你家中添了麻煩,還請你多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