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本來曹野已經做好了要去挖墳的準備,沒想到一問之下,因為百姓們懷疑這幾人是邪祟,被剝皮的屍體竟是很快就被燒了。
而現今只留下兩日前死的那個鞋匠,因為還未等到除祟的黃道吉日,於是,屍首至今還停在殮房,無人敢驗,也無人想驗。
曹野心想這倒是給他省事了,立刻便讓孫老將等在官府門口的孔雀還有南天燭給叫了進來,打算好好看看,這些被剝皮的死者到底是如何死的。
可想而知,孔雀和南天燭一身奇裝異服,走去殮房的一路上惹來了諸多目光,孔雀不由得鼻子裡出氣:“真是小地方,男子穿得敞胸露懷一點便一直盯著看……少見多怪。”
曹野無奈:“敞胸露懷的男子不少,但敞胸露懷的仵作可不多,孔雀,他們都說你馬上要驗的屍體是邪祟,真不打算裹嚴實點再進去?”
他不說還好,一說孔雀頓時忍不住翻了個大白眼。
“前頭查案好歹還有墳可挖,這回可好,一句邪祟,連屍體都燒沒了……不是說這些人在城中都有親眷嗎?難不成就連他們也相信了自己的親人是被邪祟給吃了,連入土為安都不給?”
他話說得不客氣,只讓引路的孫老苦笑起來:“這還不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當年,錢老七吃了那麼多孩子,城裡無人發覺,若非是被阮將軍揪出來,只怕還要有更多孩子被這邪祟吃掉……”
他這麼一說,曹野才發覺孫老似是也很瞭解十年前這城中發生之事,奇道:“你當年也在?”
孫老嘆了口氣:“是啊,我都在這兒二十年了,其實在阮將軍來之前,我便已經注意到,城中一直在丟孩子,只是誰又能想到,那些孩子都是被人吃了……想到平白死了那麼多孩子,我心裡其實一直過意不去,所以,後頭撿到大耳時,我便發誓要讓他跟著我,將他好好養大。”
曹野又問:“那麼,你也相信乾坤皮嗎?”
孫老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乾坤皮是近幾年才有的說法,最早的時候,城中只有一個流言,說,錢老七其實早就已經死了,畢竟此人深入淺出,黑眚第一個吃掉的就是他,後頭便佔著他的皮囊四處吃人,最終雖是被阮將軍找到驅逐出了城,但這些年卻一直在找機會回來。”
“黑眚……”
曹野喃喃,他自小飽讀詩書,很早就聽說過這種妖物。
宋史中有記載,稱洛陽出現了一種黑色妖物,能吃人,而在六十年後,黑眚害死了神宗和哲宗兩位皇帝,之後,名氣便越發大了,有越來越多人說,黑眚最喜歡吃小孩子,會尋著夜啼聲找到孩童,將他們吃得一幹二淨。
恐怕當年,阮雲夷也是知道,曹野最喜歡此類志怪奇譚,所以才故意挑了這個故事給他說,結果卻沒想到,十年之後,曹野竟是會再度在潭州城裡撞見這個“妖物”。
說話時,孫老已經將他們送到殮房門口,又遞來一份記錄,上頭記載了幾個死者的職業出身。
曹野草草翻了兩頁,只覺得這案卷比先前他在刑部看到的還要詳實,不由贊許:“這是你整理的嗎?”
“不錯,這本也是我分內之事。”
孫老替幾人開啟殮房大門,瞬間,一股濃烈的屍臭便嗆地南天燭幹嘔起來,孔雀眼疾手快,用手帕蓋住她的鼻子,沒好氣道:“都說了叫你別來這種地方了,我是習慣了挖墳和見屍體,你習慣嗎?”
話雖是這麼說,但這些剝皮案也可能事關天羅,南天燭又怎麼可能放著不管?
最終,四人還是一起進去了,便見在殮房一角的床上用白布罩著一團人形,然而,白布上卻是幹幹淨淨,並沒有洇出絲毫血色。
“不是說被剝皮了嗎?”
孔雀見多了屍體,上去二話不說就將白布給掀了,然而,下頭出現的東西,卻是將他嚇地直接倒退出兩步。
“這是什麼東西……”
四人都不算膽小之人,但是,他們誰都沒見過如此古怪的屍體。
與其說,白布下是一具屍體,不如說是一塊人形的,慘白的肉。
先前孫老只說這些人都給剝了皮,卻沒有說,他們的血也給人放幹了,如今,屍首渾身上下沒有一絲血色,加之皮肉盡數暴露,直叫人看著便頭皮發麻。
“我說……怎麼血腥味沒有這麼大……”
南天燭恍然大悟,難怪,先前她在門口只聞到屍體腐爛的屍臭,卻沒有聞到血氣。
勾娘過去為保護曹野,也暗中處理過不少屍體,上前仔細看了:“此人喉嚨,雙手手腕,大腿股溝都被人切開了……要是死了,就沒法這麼放血了,說明……”
她沒有把話說完,但剩下三人卻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曹野皺眉:“是被放血而死?”
“身上除了剝皮留下的傷口,也沒有別的外傷了。”
孔雀又仔細做了檢查,發現這屍體雖然全身面板都被剝了個幹淨,但手法利落,沒有留下太多多餘的傷口。
南天燭想到小時她曾經在天羅裡見到的慘況,呼吸變得困難了起來:“先放血,再剝皮,我只知道天羅的人會這麼幹……”
“但此人既不是秀才,也不是和尚,只是個鞋匠。
曹野翻看著孫老的記錄,稱屍體被發現時,死者的衣服就在一旁,他們很快就透過衣服確認了屍體身份,正是城中失蹤的鞋匠,朱深。
要說這個朱深,本就是個有些奇怪的人,他家中經商,十分富貴,可偏偏只愛編草鞋,先前也曾經在家中幫著打理過一陣生意,但後頭不知怎的,竟是獨自離開了家,在街上賣起了草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