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隨著棺材被慢慢開啟,眾人的心也跟著提到嗓子眼。
這棺中是否有邪祟不好說,就怕當時下葬時為保萬無一失,加了一些防盜措施,萬一是毒煙水銀,那倒黴的便是他們。
也還好,直到勾娘將棺材板整個掀開,棺中依舊是一片死寂,只有一股腐朽血氣燻得南天燭不得不跳開好幾步,捏著鼻子道:“當時下葬,應當是流了許多血,都積在棺材裡了。”
她話是這麼說,但十年過去,不光所謂巨人屍骨已成了一具森森白骨,就連當時留下的血跡也化作一大片沉在棺底的黑色汙漬,什麼都沒剩下。
在所有傳聞中,似乎只有一件事是確定的。
“身高九尺……”
孔雀稍微比劃了一下便知,此人的個頭遠比他要高,不光如此,腿骨,手骨相較尋常人也要粗不少,叫人很難想象,他還活著的時候是怎樣的光景。
孔雀眉頭緊皺:“我老家的人個個人高馬大,甚至我阿兄能徒手摔牛,但我還從未見過如此高大之人……”
一到這種時候,孔雀便專注十足,三兩下就將他那些惱人的寬大衣袖全都用束帶紮緊,用長樹枝翻動白骨,口中喃喃道:“單看骨頭,這就是一個人,雖說個頭大點,但我們身上有的他都有,也沒什麼畸形,只是……”
他讓勾娘將火燭湊近些,瞬間,所有人都看清那白骨腿上有一道清晰裂痕,雖說之後該是養好了,但卻還是留下了清晰可見的骨痂。
曹野知道這代表什麼:“他受過傷?”
棺材太深,無奈之下,孔雀只得將白骨一根根拾了出來,排放在一邊,而在燈火映照下,那白骨上累累傷痕清晰可見,便是對此一竅不通的南天燭也明白了過來:“他不僅是人,而是還是個傷得很重的人……怎麼會斷過這麼多根骨頭?”
過去在刑部,曹野也見過不少生前斷骨的死屍,知曉如果好好養,骨痂便不會如此明顯,可眼下這具巨人屍骨渾身上下,骨痂四處可見,意味著他不但受過許多傷,更是從未好好修養,以至於許多舊傷疊新傷,甚至骨骼都扭曲變形了。
孔雀花了一些時間才將骨骼全部擺好,而他最後調整了頭骨的位置,看得嘆氣連連:“要真是妖邪,也混得也太慘了,牙齒都叫人打掉了五六顆,活著的時候應當很痛苦吧。”
即便是曹野也沒想到,這所謂的巨人屍骨看起來竟會是如此悽慘,而這樣一個傷痕累累的人十年前究竟是做了什麼,才會被人認定是妖邪?
他問道:“能看出他是怎麼死的嗎?”
“這都死了十年了,你這不是難為我嗎?”
孔雀話是這麼說,卻還是蹲下身子,挨個檢查每一寸骨頭,半晌他拾起一根肋骨說道:“這是人心髒下的那根肋骨,上頭有個劃痕,瞧著像是劍傷,能在骨頭上留下痕跡,意味著很用力,而且還是從下頭捅進去的……我猜就是這一劍捅穿了心髒,導致當場斃命。”
“從下方刺進去的……”
曹野若有所思:“這豈不是意味著,當時無憂真人是站在巨人正面將劍刺進去的?巨人分明還站著,卻能讓他正面襲擊?”
他隱約覺得這其中有些古怪,但還來不及細想,天邊卻是忽然傳來一聲轟隆雷響,將孔雀嚇了一跳。
“怎的忽然打起雷來了?”
一想到他們剛剛才開了個滿是雷紋的棺材,孔雀不由臉色驟變,但曹野卻知,如今正是換季,夜裡雷雨也並非罕事,只是,他們面前便是雷擊木還有青銅棺,若是當頭打下霹靂就算完了。
“快收!這些都是證據,到時若想證實此人並非天王膽,我們還需拿出這些屍骨!”
曹野話語剛落,已有零星雨點砸在他臉上,勾娘見狀竟是直接脫下外衫將地上那些屍骨都包了,而待到幾人填好土回到先前山洞,外頭已然暴雨如注。
“多虧了那倆人沒有再回來!”
孔雀跑得氣喘籲籲,卻還是先把鋤頭放回去恢複了原狀,很顯然,碰上這種鬼天氣,那兩個太和弟子多半早就回去了,也就只有他們這樣半夜掘墳的冤大頭才會留在這個不祥之地。
南天燭似是經常這樣露宿荒郊野外,很快便在洞中一角生了火,輕車熟路道:“我聞過了,這一塊兒本就是他們生火取暖的地方,還有些焦味殘留,在這兒生火不會被發現。”
這場夜雨還不知要下多久,四人在洞中無事可做,最後,孔雀和南天燭撐不住,雙雙倚著巖壁睡了過去,而勾娘讓曹野也補一補眠,但曹野卻只是苦笑著搖頭。
“也只有他倆能在這種死了很多人的地方睡著吧?”
曹野這麼說著,目光落在不遠處那一兜巨人屍骨上。
他與勾娘同行了一路,早知勾娘有潔癖,外衫穿兩層便是為了隔髒,如今卻是直接將她那洗得灰白的外衣拿來包屍體。
再一想到勾娘先前照顧了自己整晚,曹野頓覺過意不去,無奈道:“勾娘……下山後我送你一套衣裳吧,到時找布莊量了,好好做一套。”
“為什麼?”
沒想到,勾娘聽了他的話卻是一怔:“這套衣服洗洗還能穿,我們盤纏本就吃緊,羊毛出在羊身上,你送我衣裳,最後還不是縮減我的工錢?”
而這下換曹野愣住了:“等等……勾娘你不是,有些潔癖嗎?”
“潔癖?”
“要不怎麼穿兩件外衫,還帶那麼大的棒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