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勾娘此話一出,眾人不由悚然。
孔雀嘴巴幾度開合,最後才終於說道:“等等……你是說,從一開始,那些失蹤的弟子就是死在了武鬥場上?而其他人之所以要說他們是死於殺仙鬼之手,其實是為了遮掩武鬥之事?”
月光下,南天燭看著地上大片深色血跡,因為日積月累早已浸透了巖層,變成了一片洗刷不去的陰影,也不知過去曾有多少人命喪於此。
她喃喃道:“他們上場前多半是簽了生死狀的,為不暴露武鬥,即便死了,屍體也只能被埋在荒郊野外,且無人會知曉他們下落。”
即便是曹野也想不到此事背後竟有如此可怖的隱情,他揉著額心長嘆口氣:“牽扯到人命,自然所有人都會守口如瓶,之後,死的人越來越多,他們為守住東山的秘密,不得不捏造出殺仙鬼殺人的謠言,一傳十,十傳百,如今山下百姓都知有殺仙鬼,甚至,還有人為探虛實,夜訪東山……”
“而這些弟子騎虎難下,不得已,只能在武鬥的日子派人巡夜,若是發現是百姓上山,就故意裝神弄鬼,好將人嚇走。”
勾娘替他說完後半句,一時間,山洞中陷入一片死寂。
無憂真人或許從未想過,自己當年在鬧市斬殺的所謂“妖邪”,在多年後會成為門下弟子用來殺人的幌子,而他不許門下弟子比武本是為了止殺,最後卻反倒促成了更為血腥的武鬥。
“他們每個人在上場前或許都覺得自己能夠成為那個贏家,殊不知一旦將性命放上這張賭桌,其實便已經一隻腳踏進鬼門關了。”
曹野嘆了口氣,只覺唏噓,這些寒門子弟上山來本是想要尋一條生路,結果許多卻就這樣枉送了性命。
忽然間,他想到過去每回阮雲夷從北境回來身上都帶著傷,而他往往也只是輕描淡寫說一句,打仗便是賭,賭士氣,賭太陽,賭雨,在這賭局裡,能撿回一條命就是贏家,相較之下,受傷又算什麼?
山洞裡不知何處吹來一陣冷風,曹野想到阮雲夷最終還是賭輸了,不由得渾身冰冷,他捂住胸口,喉嚨裡倒出一連串咳嗽,孔雀見狀一個箭步上前探他額頭,奇道:“你這也沒燒啊,怎麼了?”
“沒什麼……或許是這裡死過太多人,陰氣重吧。”
曹野猛咳了一陣方才緩過來,他環顧四周,只覺得這山洞四處都是鬆土,或許那些死在這裡的太和弟子,從來就沒有離開過東山。
思量片刻,曹野道:“既然天王膽便是殺仙鬼,之後這裡的一切早晚會要見光,不如趁還未打草驚蛇,我們先來找找實證。”
他這麼一說,其他三人立刻就懂了,孔雀更是翻了個白眼:“早說要挖墳啊,我們現在連個鋤頭都沒有總不能用手硬刨吧?”
“不用……他們若是將人埋在這兒,鋤頭也必然放在這兒,否則,拿下山會不好交代。”
勾娘立刻在四周尋找起來,不多時,果真在一處巖縫裡找到了幾把粘著幹涸泥土的鋤頭。
接下來的事情便很容易了。
在曹野一隻燒雞的重金相誘下,南天燭在偌大山洞裡聞了一圈,最後果真在山洞東南角聞到腐味,而勾娘和孔雀三兩下便挖開了上層浮土,叫深埋在這洞中的秘密重新見光。
“這個……少說死了得有一個月了吧。”
孔雀看著淺坑裡屍體皮肉盡腐,有些地方甚至露出骨頭,便知此人死的時間不會短了。
曹野掩住口鼻,問早已逃去八丈遠開外的南天燭:“小蠟燭,其他地方味道沒這麼大嗎?”
南天燭捏著鼻子,聲音甕甕的:“沒有!這個肯定是最新的了,我的鼻子不會聞錯的,除非他們還會埋在外頭!”
“他們應該不會埋在外頭。”
勾娘卻是十分篤定,中州有傳言,東山上有前朝老墳,而方才他們尋了一圈,在巖洞周遭找到一些人工鑿痕,意味著這個得天獨厚的山洞或許便是那老墳所在。
勾娘道:“若是將人葬在這裡,即便他日屍體被發現,也可以說成是前朝所留糊弄過去……這兒就是最好的埋屍地,既不用搬運,也沒有後顧之憂。”
“你們江湖中的朋友都常殺人埋屍嗎,怎麼懂這麼多……”
曹野此時又想起勾娘手上至少有三條人命,不禁幹笑一聲:“太和武鬥最後一次賭生死,應當是在至少一月前,但林奇下山失蹤卻是不久前的事,方才那兩名弟子也說了,最後一次武鬥應該是二十天前。”
孔雀此時已經檢查完那屍體,不出意外,剩下的皮肉上還能看見劍痕,出血也不少,意味著此人應該是死於武鬥場上。
他抹了一把汗:“如此說來,林奇下山後失蹤應當和武鬥無關?宋淵故意扯上殺仙鬼,只是為了在掌門面前遮掩藍子文離奇自殺的真相?”
畢竟,藍子文是因武鬥失利而死,一旦無憂真人深究便容易出紕漏,無奈之下,宋淵也只得故技重施將掌門搪塞過去。
可問題恰恰就在這裡。
如果殺仙鬼作祟子虛烏有,山上冤魂從何而來,林奇又去了哪裡?
雖說揭開了武鬥真相,但太和山上的秘密似乎不止如此,曹野讓勾娘和孔雀將屍體埋回去,以備他日查證,折騰完這一通已經過了子時,孔雀困得連打數個呵欠,但曹野似乎還沒有回去的意思。
孔雀一看曹野拿出那日在州署謄抄的案卷副本便心覺不妙,幹巴巴道:“你不會,還要挖別的墳吧……”
這麼一說,就連南天燭臉都綠了:“真把我當狗了啊!再挖一個靠燒雞可沒用了!”
曹野笑眯眯道:“來都來了……鋤頭也有了,總不能就這麼回去,放心,我虧待不了你們,一隻燒雞解決不了,那就兩只,只要今晚把該幹的活兒都幹了,明天自會讓你們吃飽喝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