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武鬥下來,若是押對了注,拿到的錢甚至比下山做工三回還多,如此重利,本就出身寒門的太和子弟又如何能夠抗拒?
於是一晃兩年,太和比武早已不僅是切磋武藝這麼簡單,弟子們往往在入門後不久便會參加第一場比武,也一如那行商所說,只要有過一次便會有下一次,而此事更是比任何耳提面命都更有用處,畢竟一旦上了賭桌,所有參與武鬥之人都變成隱秘同謀,告密者自然只有死路一條。
為了能夠上場贏下比武,許多弟子日夜練劍,其中,藍子文家中本就極度貧寒,自然也是比武場上常客,只是,誰都沒想到,二十天前那一場比武,藍子文竟是會慘敗給平日裡他最瞧不起的紈絝林奇。
回憶起當日情形,女弟子簡直恨鐵不成鋼:“你說他怎麼能就輸了呢?那可是我全部身家了,平日看他練劍勤快才下注給他,結果他竟……唉,我看多半就是一時鬼迷心竅,收了那莊家銀兩,故意敗給林奇的!也不想想這麼一來得罪多少人?結果他倒好,做便做了,面子上還掛不住,第二天就自戕了,還死那麼慘,現在天天陰魂不散……”
而另一名男弟子立刻讓她收聲:“你快別說了,林奇不就是因為此事被纏上的?一下山就不見蹤影,說不定就是被陰魂索命……難道你想當第二個林奇嗎?”
巨大空腔裡,兩人聲音不斷回響,最後落入藏在暗處的幾人耳中,只讓人遍體生寒。
原來這才是藍子文自盡的真正緣由。
林奇買通莊家,想讓平時一直看不慣的藍子文輸給自己,而藍子文為了一時之利做了傻事,卻又無力承受同門指指點點,最後便在悲憤中飲恨而終。
這麼說也難怪宋淵會因此感到心虛,提前同他們說了山上鬧鬼之事。
曹野在震驚之餘恍然,太和弟子其實都心知肚明藍子文為何忽然自殺,無奈無憂真人並不知武鬥一事,他們才不得不心照不宣地在掌門面前瞞下此事因果。
只是,那山上亡魂,難道真是心有不甘的藍子文嗎?
即便是在林奇消失後他也不願離去,總不會真是因為武鬥一事記恨上了那些在背後戳他脊樑骨的同門吧?
那既然如此,又為什麼不去找那莊家的麻煩呢?
曹野還未想通此節,那兩名弟子已然草草巡視完山洞,拿著火把出去了。
“他們走了。”
確認過腳步遠去,勾娘將曹野從地上扶起來,哼笑一聲:“得來全不費工夫。”
曹野心想此事背後錯綜複雜,還牽扯出了太和門從開宗立派便一直存在的秘密,若不是南天燭鼻子靈光找到這,只怕他們一輩子都想不到武鬥身上。
“這倆人可真能說,怎麼不從開天闢地開始說起?我腿都蹲麻了。”
孔雀踉踉蹌蹌地站起身,拍掉身上塵土,狐疑道:“他們說這麼多,怎麼跟專門說給我們聽一樣?總不會是知道我們在這兒吧?”
曹野想了想,確實是搖頭:“我先前也這麼想,但應當不是……就跟山上那個大弟子宋淵一樣,他們原先不過都是普通人,心裡藏的秘密太大,若是不時常找人說,早晚會瘋掉。”
“那還不都是他們自找的!”
孔雀冷哼一聲:“武鬥武鬥,說的倒好聽!說白了不就是一群賭鬼?貪圖暴利,還因此賭上性命,真不知在想什麼……”
“那是你沒窮過。”
南天燭白了他一眼:“人窮起來什麼做不了?我到現在沒上過賭桌,也不過是因為我出不起籌碼,這些太和山弟子都窮到交不起拜山錢了,賭上性命便能賺錢,他們自然會願意試試。”
“不過,我現在倒是很好奇他們口中那個行商的身份……”
曹野思量再三,怎麼都覺得那個行商忽然出現十分古怪。
東山十分荒蕪,又埋有惡鬼屍骨,太和弟子大多選擇夜裡切磋比武,又怎會忽有行商途徑此地,還順勢給他們提了個“好點子”。
更不要說,不論賭什麼,輸贏又或是生死,莊家都能抽成,聽著不多,但日積月累,這筆錢卻絕非是一個小數,兩年下來,或許早已超過了當年莊家投進來的所謂彩頭。
莊家不管怎樣都是賺的,他甚至不需付出任何代價,只要手握武鬥這個把柄,太和弟子便不會對他怎樣。
此人到底是誰?
曹野想得正出神,勾娘卻是忽然走到那一片石頭圍起的鬥場旁,看著其中血跡沉思許久,最後,她問了一個問題。
“如果說武鬥可賭生死,那些死在武鬥場上的弟子一夜之間消失不見,回到山上後,其他人又該如何和掌門交代?”
她頓了頓,又換了一種更加易懂的說法:“又或者說,有了武鬥這個前提,那些弟子口中專殺太和山人的殺仙鬼……當真存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