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曆帝卻看也沒看一眼,兀自洗完了手,就打發人出去了。
“張誠。”
待屋裡其他的宮女太監退了乾淨,萬曆帝又開口道,
“慈聖老孃娘可有甚麼話沒有?”
張誠忙上前一步,在皇帝面前跪下,
“老孃娘並沒有甚麼話。”
張誠伏下了身,
“只是安慰了王恭妃娘娘幾句,中宮娘娘領著宮裡其他諸位娘娘去請安時,慈聖老孃娘又留了諸位娘娘一會兒,陪著王恭妃娘娘用了膳,又喚來在四齋伺候的伶官聽了幾齣戲。”
萬曆帝聽了,只是淡淡道,
“難得她能正大光明地點一回戲。”
張誠忙回道,
“諸位娘娘自是緊著慈聖老孃娘先點,哪裡有人敢逾矩?”
萬曆帝“哦”了一聲,道,
“王恭妃同朕在一起時也是事事都讓著朕,朕同她看了好幾回戲了,都沒見她主動點過一出。”
萬曆帝頓了一頓,又問道,
“不知這回她點了出甚麼戲?”
張誠忙道,
“是馬致遠的《邯鄲道省悟黃粱夢》。”
萬曆帝淡淡道,
“這出戏倒點得極巧,朕聽說,《黃粱夢》這出戏,外頭的戲班一般都是不唱的。”
“前頭熱烘烘唱得一世榮華富貴,最後陡然醒來只是大夢一場,戲班都嫌不吉利。”
張誠不吭聲了。
萬曆帝又道,
“朕還記得,這出戏的第一折裡有一句,‘投至黃粱炊未熟,他清夢思猶昏,我教他江山重改換,日月一番新’。”
“這樣的詞,外頭的尋常戲班也是不敢唱的,虧得她是在宮裡,老孃娘又喚了四齋的人來伺候。”
張誠還是不敢接話。
最後還是萬曆帝開口道,
“行了,朕乏了,你先下去罷,讓方才來文華殿問話的人進來伺候就行。”
張誠叩頭退下。
少頃,屋內又悄聲無息地動了起來。
不過一會兒,萬曆帝周身便依次暗了下來。
就同他早起時,燈火依次亮起那般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