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不是選出來的,閩浙海商就是再有錢有勢,也不可能透過合法渠道改變朝廷政策,當然只能在晚明的遊戲規則內,靠朝中鄉黨打壓異己,不然還想他們為了這條綿延兩百多年的海禁政策造反嗎?
不過佟正釗想歸想,鑑於古代人的固有三觀和接受能力,說出口的卻是,
“或許是嘉靖爺另有思量。”
薛為忠笑著追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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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種思量能重甚百姓?”
佟正釗想了想,回道,
“我聽說昔年朱紈於走馬溪之戰中生擒從滿剌加國而來的佛郎機國王三名,以如此戰績而六報閩海捷音,使我大明國威遠揚海外。”
薛為忠淡笑道,
“國威遠揚而百姓受困,豈非得不償失?”
“再者,朱紈當年所奏捷報頗有爭議,他遭閩人御史彈劾後,嘉靖爺遣使前去調查,誰料閩、浙人眾口一詞,皆指朱紈謊報軍功、濫殺無辜,這又作得何解?”
佟正釗回道,
“這卻簡單,嘉靖爺想要的,無非是四方太平和揚威海外,朱紈用‘太平’換了‘揚威’,且所揚之人又是嘉靖爺不甚瞭解的佛郎機人,毀的‘太平’卻是國庫倚重的東南沿海,這自然是不合嘉靖爺的意了。”
“嘉靖爺的確想要海利,但這海利雖巨,卻還不值得嘉靖爺放下面子直接向閩浙海商開口討要,其實朝廷眾人都心知肚明,倘或朝中閩浙人直接上奏要鬆弛海禁,那必然會引起朝野內外的強烈反彈。”
“故此,嘉靖爺只得先順著閩浙海商之意處置了朱紈,再借朱紈一案整肅海禁,迫得漁利海濱之人不得不轉商為寇,待此種‘倭寇’橫行沿海、傷人無數之後,再遣將招降、派兵攻打。”
“這樣一來,閩浙海商知道了朝廷的厲害,自是不敢不把手中的海利讓渡給朝廷,畢竟無論如何,這‘通倭’在《大明律》中是等同於謀反的大罪,要不要誅九族,只是朝廷的一句話,他們自然不敢不盡心。”
“而當時受‘倭寇’侵擾的內陸百姓,見朝廷平定‘外患’如此迅速,又見所謂的‘佛郎機夷王’也對我大明俯首稱臣,自然稱讚我大明武功赫赫,嘉靖爺排程有方,朝野內外萬眾一心,哪裡會想到朱紈當年的冤屈呢?”
“而倘或當年嘉靖爺在朱紈一案後便放開了海禁,閩浙海商非但不會感叩皇恩浩蕩,還會覺得這大明天子不過如此,若是其他各省紛紛效仿,動輒便以民生民食要協欺上、構陷要員,那嘉靖爺這萬世江山,又豈能坐得久長?”
薛為忠淡笑著聽完了佟正釗的分析,神情紋絲未動,只是靠在車廂座上懶懶地開口道,
“又是‘民生仰仗於皇恩’的這套說辭,我在宮裡都聽得膩味了。”
薛文質在一旁笑道,
“大伯聽膩味了還非要佟兄再講一遍,佟兄講完了又道了無新意,可是為難佟兄了。”
薛為忠朝薛文質笑道,
“這套說辭常聽常新,各人嘴裡講出來的都不是一個味兒,且此事知易行難,因此我非得聽上一聽不可。”
佟正釗奇道,
“薛叔何來‘知易行難’一說?”
薛為忠淡淡道,
“這便是個人的毛病了,咱們大明的聰明人千千萬萬,能看透這一層卻不稀奇。”
“但許多人分明是看透了這點,甚至明知皇帝是在利用自己對國家的忠誠,卻非要飛蛾撲火,把自個兒整個兒地填進咱們大明去餵養國家,旁人說這是千古流芳的美名,我倒以為這是個改不了的臭毛病。”
佟正釗心道,這薛為忠或可能與佟秉清一見如故,他們倆倒是英雄所見略同。
薛為忠說罷,又側頭朝佟正釗笑道,
“在宮裡的時候我不敢說這話,不過現在秦王爺與我卻是一個脾性,你若是能記住這一點,要王爺替你在王府裡保薦一個官職就容易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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