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你要用支離?!”這是燕十九最不能接受的事,“那是他最引以為豪的作品,那是他不眠不休為你鍛造的賀禮!”
鏡流看著雙目赤紅的燕十九與他手中嗡鳴不止的重華,竟輕笑出聲,“他能不用待在幽囚獄中,這不好嗎?”
“你現在能和他在一起,而不是隔著透明的屏障觀看一具無魂的軀殼,你不該感謝我嗎?”
瘋了!她瘋了!怒火簡直要將燕十九的理智燃燒殆盡。
“你簡直不可理喻!”
“至於讓他醒過來......”鏡流的笑聲逐漸癲狂而放肆,“當然是因為我要他清醒著贖罪。”
“他怎麼能是一具無魂的軀殼?!他怎麼能當一個無知無覺的木偶?!他得清醒,他要跟我一樣清醒!”鏡流說著,一把揪住燕十九的衣領,咬牙切齒、一字一頓,“他得清醒地承擔他的罪孽,他得痛苦!我要他像我一樣痛苦!”
她陡然松開手,向前幾步靠近造化烘爐,“燕十九,我親手殺了那條孽龍。”
“......用支離。”
她的摯友,到頭來竟死於她捨命相救的三位朋友之手。
重華直指鏡流後心,她仿若未覺,只道:“真好啊,你終於不再與我一道粉飾太平,維持這早就不在的情面了。”
她長舒一口氣,似釋然,似追念。
燕十九渾身都因怒火而劇烈地顫抖著,唯有持劍的手紋絲不動,“為什麼你一定要撕開所有人的傷疤?”
鏡流立刻反唇相譏,“那你又為什麼要一副若無其事地樣子,假裝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
“燕十九,你來告訴我,你來告訴我。如果是你,如果是你的兄長鑄成大錯,致使你不得不親手殺了應星——”
“啊,我忘了。”鏡流嘆息著,一手撫上心口,平靜得就像感受不到烈火燒灼的疼痛一般,“你不會像我一樣,你不會葬送別人,你只會葬送自己。我說過,對朋友,你的心腸太柔軟。”
“所以你看,即使你的劍尖已經抵上我的後背......距離我的心髒只剩區區幾厘米......”
猩紅的血液沿著鏡流的脊背蜿蜒而下。
“你也沒有將重華往前一送,捅進我的心髒為應星報仇。因為你知道我為什麼會這樣,你知道我有多麼痛苦,你知道......對我來說活著比死更痛苦。”
“就像你不願挽留一心向死的應星。”
“去吧,麟淵境,他在那裡。我只是覺得寫信更有儀式感,可不是不會用玉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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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淵境。
“喲。”燕十九似模似樣地吹了個口哨,“你們仨對著玩兒木頭人呢?”
寂靜無聲。
羅剎滿臉微笑,刃沉著臉看他,景元看了眼刃的臉色,率先開口打破這場僵直,“你來啦。”
這話題轉移得有夠生硬的,燕十九除了嗯一聲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
刃已經從陰沉著臉變成瞪他了。
燕十九牽著他走到一邊,貼了貼刃的側臉,“別生氣啦。是我不好,不該瞞著你的。”
“......哼。”
燕十九輕輕撓著刃的手心,“不氣不氣,回家給你做小甜餅,明天去永狩原烤羊肉串吃怎麼樣?”
“不要辣。”
“行,不要辣。”
鏡流一行人進來時,撞見的就是景元羅剎相對無言,而燕十九和刃站在一邊若無旁人講小話,彥卿站在一群人中間,左瞧瞧右看看,頭發都快被自己摳掉了的離奇場面。
燕十九靠在雨別雕像上,沉默地聽著鏡流對刃、飲月和她自己作出的判詞。
她沒提景元,沒提燕十九,也不在乎丹恆已是新生的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