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的男人身形頓了頓,隨即沉聲道:“我找你。”
寇秋猶豫了下,瞧了瞧那張眼熟的、昨天剛在電視上見過的臉,還是把門拉開了。他探出腦袋,有點兒詫異,“您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他不覺得,這樣身份的人應當和自己扯上關系。
霍起沒回答,目光直直地落在他身上。那樣的眼神,甚至給了寇秋一種自己會被燙傷的錯覺,像是剋制著的巖漿,沉默地沸騰著。
他下意識往後挪了挪,男人這才抿抿唇。
“我能進去?”
“......嗯。”
寇秋讓開了。
房間並不能算大,但窗簾被完全拉開,外頭暖融融的陽光灑進來,讓整間房子顯得亮堂堂。裝修很簡單,傢俱極少,邊邊角角都用厚厚的軟墊包裹著,連地面也鋪了絨地毯。
男人是一個人來的,直接在沙發上坐了。
寇秋在他旁邊坐下,“您......”
男人長腿交疊,打斷了他。
“我叫霍起。”
“我知道,”寇老幹部說,“我昨天在電視上看見過您。”
桌上泡了茶,霍起伸手拿起白瓷茶杯,抿了寇。茶水很清,晃晃蕩蕩,從喉嚨一直灌下去,帶著點獨有的清甜。他放下杯子,直接說明來意,“我是受委託而來的。”
寇秋愣愣地看著他。
男人也望著他,目光沉沉,說不出裡頭究竟含著的是什麼。
“寇秋——”
他說,喊這個名字時,薄薄的嘴唇上下一碰,莫名就多了繾綣的味道。
“你的父親託我來見你。”
......
寇秋坐在原地,雙手仍舊放在膝上,沒有任何反應。
大腦停止了運作,思緒變成了漿糊。
他只能機械地重複男人的對話,“我的,父親?”
“是,”霍起說,眉心微微蹙起,“你的父親,就是寇天明。”
他頓了頓,又說:“我來接你,去見他。”
寇秋仍然坐著,腦海中混亂一片。他說:“霍先生,您一定是搞錯了。我是在孤兒院長大的,是被父母遺棄在那裡的。我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會有願意來接我回去的父親?”
他眼裡聽到這兩個字時亮起來的光只持續了一瞬,隨即又熄滅了,一片霧沉沉。
他勉強笑著。
“您......您不要開玩笑了。”
我不會有父親。
我哪兒來的父親?
可心裡的聲音卻在亂七八糟地喊著,吼著,像是要把他撕碎一樣吵嚷著。寇秋必須得深呼吸,才能把升起的這一點希望壓下去,他低下頭,忽然捲起了寬松的褲腿,露出了自己的膝蓋。
那上頭還留著手術後沒有完全好完的傷疤,像是一條猙獰的蜈蚣,臥在白的近乎透明的面板上。
“您也看到了,”他輕聲說,不知道是在說服男人,還是在說服自己,“我是這樣的情況......所以才會被拋棄。”
寇秋不怨,真的。
或許在很小的時候曾經怨過,那時候他試著去小學裡上學,那些同學都背了很好看的新書包,掏出來的是鐵皮的文具盒,上頭還印著九九乘法表。寇秋沒有那些,他所能拿出來的,只是院裡其他孩子用破了的一個布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