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掛上電話,轉身沖上樓,差點撞到從臥室出來的我媽。她驚叫一聲,罵道:“你趕著去投胎啊?這麼大個人,瘋跑什麼!”抬頭掃了我一眼:“傻笑什麼,撿錢啦?”
“差不多吧。”我說。
我媽像是被這話驚到了,關上臥室門前,我聽到她咕噥了一句:“神經兮兮的。”
九點二十多我從樓上下來,我媽正靠在沙發上疊衣服,順便看電視,一見我,立刻警覺地坐直身體,放下手裡的動作:“穿這麼整齊幹嘛?”
“我出去一趟。”
“九點多了你去哪兒?”
我沒看她,低頭穿鞋:“同學找我。”
“你哪個同學?”
“孟潛聲。”聲音不自覺地一顫,我清了清嗓子,“還有徐苗。”
“這麼晚了你們還出去?我先跟你說好,要是酒吧就不準去。”
“不去。他們給我送東西,鑰匙我帶著了。走了啊。”
我帶上大門,把那句“十一點之前必須回來”毫不客氣地夾成兩截。
小區綠化面積大,樹也密,雖然有路燈,晚上也顯得黑。我走到大門外,倒是孟先生先看見我。我們沿著林蔭馬路走了一段,我先沉不住氣,問:“大晚上叫我出來幹什麼?冷死了。”
“沒什麼事兒,就想看看你。”
這話酸得我都樂了:“你沒看過啊?”
話音剛落,左臉上的肉冷不防被擰住,對上又氣又笑的孟先生:“何遇君你這張嘴啊,有時候我真想揍你。”
他是真下了力,揪得我生疼:“操,撒手撒手,疼死了。”
臉上一鬆,我趕緊捂住臉揉了一陣:“孟潛聲,你下回再這樣,我也要動手了啊。”
“你下得去手?”
“你肉麻不肉麻?”
孟先生笑道:“什麼都肉麻,那你說什麼才算浪漫不肉麻?”
我皺緊眉頭認真思索了一會兒,不確定道:“也許,肉麻得剛剛好……就算浪漫?”
街上四下無人,他忽然湊上前,額頭抵著我的額頭,鼻尖碰到一起,他稍微偏開些,蹭了蹭我鼻樑一側。突如其來的親暱搞得我一頭霧水,我腦子裡突然閃過一幅畫面,不由脫口道:“像不像兩頭公牛打架?”
孟先生嘆了口氣:“你別說話了。”
“好吧。”
我們倆一時都不作聲,額貼著額,立在濃黑的樹影裡,簡直像兩只打瞌睡的水鳥。孟先生忽然握住了我一隻手,問:“我給你帶了個新年禮物。”
“是什麼?”
“你能想到最肉麻的禮物是什麼?”他問。
我想了想:“……情書?”
孟先生自顧自笑起來,親了一口我的顴骨,拉住我的手伸進他大衣口袋。我想這人會不會裝了只倉鼠蜥蜴菜花蛇之類的整我,心裡有點沒底,突然指尖碰到一個東西。
那東西一動不動,顯然不是活物,硬的,並且有稜角。手指聚攏一抓,像是個小盒子,我納悶道:“什麼東西啊……”
等等,不會是——
我猛地看向孟先生,他眼睛裡正當一片暖水春波。心髒開始咕咚咕咚地撞牆,一股熱意從領口沖起來,我都不知道自己臉上是副什麼表情,只憋出一句:“……孟潛聲,你太肉麻了。”
他笑而不應,拿過我手裡的盒子,開啟盒蓋,慢慢把戒指推到我左手上。
我覺得自己像個滿身披掛大蒜的吸血鬼,動都不能動了。在昏暗的路燈底下直愣愣地端詳半天,飛出去的魂兒重新歸位,我才想起說:“還挺好看。”抬頭發現他一直盯著我,我不大自在地縮了縮脖子,“我看看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