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先生“哦”了一聲,說:“那算了,下次再說。”
路燈太遠,看不清他的神情,我只能湊近努力辨認:“你不高興了?”
“沒有。”見我不吭聲,他笑了一聲,“你又瞎想什麼。”
這笑聲心事重重地讓我不舒服。我知道是自己想多了,於是逗他說:“走不動了,你揹我吧。”
他把兩隻手從口袋裡拿出來,往後繞到我背上,假意掂了掂:“你跟我一般高,哪兒背得起來?”
“這麼半天一輛出租都沒路過,幾公裡我怎麼回去?”我咬了一口他的耳朵尖,“幹脆你領我上你家睡一晚上。”
他默然了一會兒。
只是幾秒鐘的時間,我敢肯定,因為沉默的過程裡,身後卷過來一陣風,我還沒來得及抽回手捂上後頸鼓出一條縫的圍巾,孟先生就說話了。
“那就去吧。”
寒意像螞蟻爬上脊骨,街頭的路燈越來越近,偶爾有一輛車駛過,我放開他。他問:“冷嗎?”
我說:“我叫出租回家,不然我媽又該翻臉了。”
“不是說去我家?”
“你還真信?”我忍不住笑出來,“我敲你家門跟你爸說:‘孟叔叔,我來找孟潛聲玩兒,今晚上跟他一起睡?’”
他也忍俊不禁。
說話間走到街口,車燈大亮,一輛空出租正準備掉頭,我趕緊上前幾步,招手攔下。孟先生從後面跟上來:“回去了?”
我扶著後座車門,沖他點點頭:“我先走了啊。”
“好。”他扶住門讓我上車,“路上注意安全,有事兒給我打電話。”
“知道了,你路上小心。”
他替我關上車門,我報了地址,師傅豪氣沖天地一踩油門,汽車飛馳而去。我回頭一望,孟先生站在原地的身影幾乎瞬間就縮成了一團,彷彿是疊得不能再疊的一塊厚重的夜色。
“小夥子,那是你朋友啊?”師傅從後視鏡裡瞄我一眼,說話拖聲拖氣的,不著調。
“嗯。”
“現在的小夥兒模樣都挺周正,不錯。不少姑娘追吧?”
“還在上學,還早。”
“早啥呀,大學畢業二十二三,工作,再談個兩三年,二十五六不就該結婚了嘛!”
見我半天不接話,師傅給自己收了個尾,說“不過現在的年輕人嘛,想法不一樣”,之後也不再開口了。
那是我第一次想到未來的事。
以後的我,以後的孟先生,以後的我和孟先生。
“未來”是個如同深淵一樣的詞。它鯨吞下所有的澎湃熱血,躊躇滿志,還人們以恐懼,以孤獨,以一線微渺的熹微。
作者有話說:
狗獾皮可以做皮草,肉可以吃,脂肪可以煉獾子油。愛獾人士表示強烈譴責,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