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氣喘籲籲地停在路邊,臉上是十分相似的生無可戀。
程商人還想繼續推銷,應青煬已然想到的絕佳的應對方法。
他一臉深沉地說:“程先生。今時不同往日,我是真沒有閑錢再買這些東西了。”
程商人累得齜牙咧嘴,“怎麼說?”
“家裡那位不讓啊!”應青煬露出慚愧的表情,語氣裡還帶著少許恐懼。
彷彿家裡有什麼洪水猛獸,只要他亂花錢就會懲罰一樣。
“這……這……”程商人一時語塞,大概也是實在沒想到,一個冬天沒見,自己的大主顧就英年早婚了。
應青煬拍了拍那行商的肩膀,道:“你不懂,從前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
饒是他舌燦蓮花地再說什麼,應青煬都堅定地拒絕了。
程商人看著應青煬欲哭無淚,那沉痛的表情和死了親娘沒什麼區別。
應青煬留下沉痛一擊:“現在嘛,要養家餬口的男人當然要著點。”
程商人:“……”你也可以直說自己怕老婆。
出門在外面子是自己給的,遠在荒村的江枕玉並不知道應青煬為了躲過推銷,胡說八道了些什麼。
應青煬這個主人不在家,夫子來訪,江枕玉只能代為招待。
他動作不算熟練地控制著輪椅,將這位夫子迎進了門,並且在矮桌上給夫子倒了茶。
江枕玉看不見,但倒茶的動作已經輕車熟路,茶碗半滿,一點水漬都沒有濺出去。
夫子從善如流地在矮桌對面的座位坐下,並不嫌棄地拿起茶碗飲了一口。
兩人對坐無言了片刻,誰都沒有說話。
江枕玉自覺和這位夫子沒什麼交集,也沒有主動挑起話題的意思。
他還體面地坐在這裡,只是因為這人對應青煬有授業之恩。
而且只是方才在門口那一個照面,江枕玉就能看得出來,這人是沖他來的,否則不必特地選了一個應青煬不在的時間。
江枕玉其實早有察覺,這個村子裡的人有些排外,而且對應青煬這個吃百家飯長大的孩子格外照顧。
村裡的人他見過一部分,對他都不算熱絡。
而不知道是巧合還是有意為之,今日是他第一次和應青煬的這位夫子見面。
沉默以對的時間裡,這位老者的目光始終停留在江枕玉身上,是明顯的打量。
這並不奇怪。
如果江枕玉視力正常,他此刻也會做同樣的事,只不過不會做得那麼明顯。
一個雙眼不能視物的人,看起來的確毫無威脅力。
江枕玉並未從視線中感受到冒犯,他淡然得好似屋子裡沒有其他人一樣。
他已經久不和人寒暄,也並不覺得自己有可以開口的身份和立場。
比起閑聊,他心裡突然冒出來的熟悉感更讓人在意。
早便說過了,他這人記性極好,幼時便能過耳不忘,此刻他總覺得,這位太傅的聲音有些過分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