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思的模樣看著有種拒絕交流的冷漠感。
於是場面就這樣僵住了。
姜允之目光深遠,只覺得面前這個男人氣質不凡。
和那日昏迷不醒癱臥在床的情形相比,身體恢複得不錯,但健康起來的人便無意識地散發出了本就難以遮掩的威嚴。
位高權重的人,不管淪落到什麼地步,行為舉止中的習慣總是難以遮掩。
姜允之早便知道,那混小子就是會給他惹麻煩。
他果真沒有白白走這一趟。
姜允之有意來個下馬威,長久不言。
半盞茶的功夫之後,姜允之才慢悠悠地開口了:“方才在門口,你並未詢問,緣何便確信我是村中夫子?”
江枕玉道:“能這麼關心他的學業,除了夫子之外,不做他想。”
輕紗之下,江枕玉閉著眼,聽覺比往常更加靈敏,他似乎隱約能察覺到細微的動作。
面前這老者,似乎對方才他斟滿的茶碗格外熱衷,也不知道那陳茶有什麼好喝的。
應青煬走之前特地給他燒好的,怕江枕玉受傷才從炭火上去下放在矮桌上,這會兒估摸著已經快涼了。
夫子哼笑了一聲,“這混小子向來是個榆木腦袋,讀書習字上半點沒有天賦,託你的福,才有這般長進。”
江枕玉聞言終於有了動作,他微微側了側頭,語氣淡漠,卻無端有種疑惑和嘲諷,“他很聰慧,能舉一反三,記性也好,講過的學問從來不會忘,沒有天賦……不知道夫子覺得什麼樣的人才算是有天賦?”
聽他這番話,好像是在認真詢問這荒村野地裡,姜允之都教過什麼天賦卓絕的好苗子。
但和應青煬那混不吝的性子一比,便能顯而易見地看出,這人只是單純地不認可他對應青煬的貶低,所以出言嘲諷罷了。
姜允之嘴角抽了抽,他本正捋著花白的鬍子,表情神秘莫測,聽完江枕玉的話,手下一時沒了輕重,差點把自己的鬍子扯斷。
他頓時有些沒好氣,“你從瓊州之外來,論起學風,定然比這荒涼地要濃厚得多,怎會不知道真正勤勉的學子是什麼樣子的。”
應青煬是他一手帶大的,這孩子在讀書上有沒有天賦他再清楚不過了。
從前總聽村裡人變著花兒地誇應青煬能幹,姜允之本以為自己早就免疫了,卻沒想到人外有人。
沒有一個人在做學問上,把應青煬誇出花來的,這麼無腦又離譜的話,哪怕是最溺愛孩子的沈老爺子也說不出口。
——畢竟要臉!
“沒見過。”江枕玉斬釘截鐵地答道。
他半點沒覺得丟人,臉不紅心不跳,睜眼睛說瞎話到這種地步,姜允之是真的有幾分佩服。
姜允之吹鬍子瞪眼,看起來有一盆子冷嘲熱諷不吐不快,礙於和這人不熟,愣是沒說出口。
只是仍在心裡腹誹,得虧這男人不是自己的學生,眼光歪到這種地步那還得了。
這要是和應青煬湊成一對臥龍鳳雛,都這麼不敬師長,不出多長時間,姜允之就得把自己氣死。
姜允之平複了半響,這才再度開口:“你既然有這本事,在外高低也能謀個一官半職,怎麼會淪落到瓊山深處?若是有什麼難處也可說與老夫聽,老夫定然竭盡所能,算是你教他學文的答謝。”
江枕玉從這番話裡察覺到了排斥,這位夫子嘴上說著答謝,實際卻不太希望他繼續留在村子裡。
兩人從剛一照面開始,他就從這人身上感受到了審視,奇異的打量,甚至是一點點不易察覺的厭惡。
江枕玉能理解。估摸著之前應青煬為了救他,在長輩面前說自己要和男人成婚的事,給這位夫子也留下了不小的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