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所周知,東極門雖是豪門大派,在俗世中的地位至少能排進前十名,但同時也具備著其他的背景。
譬如,替人君辦事。
廟堂的險惡,不比江湖弱多少,雖說以凡人居多,但一言不合,那也是掉腦袋的事,縱然是修真者遇上了,也得謹遵規矩,否則千軍萬馬一頓衝鋒,仍是再強的門派,就算能夠保留幾分火種,那也得來個元氣大傷,死傷大半。
有此背景,面對人君傳來的密令,周宗自然得守口如瓶,不到萬不得已之時,絕不敢洩露分毫。
鍾寇自然知悉其中的規矩,他沉吟了好長一陣子,才緩緩說道:「所謂八王爺的遺孤,長在荒國,且要入我夏國。」
周宗聞言,輕輕托起茶盞,揭開茶蓋,此時的茶香淡了一些,卻依然在空中飄蕩。他知道鍾寇的話並沒有說完,因此只是輕輕點頭,等他將未盡之言說完。
「將計就計,以假亂真?」
鍾寇的話說得多少有些隱晦,卻正好說到了周宗的心坎上,周宗露出會心一笑,彷彿在讚歎鍾寇不愧是未來掌門人的最佳人選。
面對二人的交談,秋舫卻有些一頭霧水,明明自己才是八王爺的遺孤,他們要怎麼以假亂真?
周宗的餘光瞥見了秋舫的神色,一眼便看出這少年郎心中所想,頓了片刻,他爽朗笑道:「怎麼,聽不明白了?」
秋舫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他所知道的資訊過於散亂,一時半會也串聯不起來,當然是做不到周宗他們那樣心領神會。
「外面謠傳,八王爺的遺孤,生在荒國,而明日有一群荒國使團即將入城,你六師叔的意思是,放出風去,八王爺的遺孤便在裡邊。」
周宗呷了一口茶,一邊說話,一邊側過身子將茶盞放回桌上,臉頰一半被視窗透進來的微弱光芒照著,一半又落入陰影裡,讓秋舫看得愣了一愣。
「還不明白?」
周宗見秋舫依舊愣神,不免出言問了一句。
秋舫回過神來,思索片刻,認真答道:「可是他們會相信嗎?」
「這世間,沒有幾個人知道你的存在。」
周宗說到此處,停頓了片刻,又接著道:「嚴格說來,是真正的八王爺遺孤的存在。」
話挑明到此處,秋舫似乎明瞭了周宗與鍾寇的謀劃,明日荒國的使團程序,無亂在明在暗,人盡皆知或是低調行事,都一定有不少的人同行,既然外面已然有了謠傳,那不妨讓謠傳變得更加真實一些。
畢竟人們總是願意相信自己相信的事情,若是先入為主地替他們植入資訊,那謊言便具備了以假亂真的可能性。
換做以往,秋舫絕然想不通箇中道理,但如今,見識過許多人情冷暖與勾心鬥角之後,他竟然在片刻間猜到了其中奧妙,念及於此,他心中竟多了幾分感慨。
「師叔之意,便是再立一個靶子,吸引人們的視線?」
秋舫狐疑地說道,雖然猜到了答案是何物,但他卻不清楚周宗的用意在何處。
「現如今。」周宗一字一頓地說完這三個字,便站起身來,緩步朝著秋舫走去。
秋舫知道周宗一貫的風格,興致濃處,免不了來回踱步,所以他也不多言,安靜等著聆聽周宗接下來的說詞。
「八王爺舊部蠢蠢欲動,又有大將軍這樣位高權重之人在背後推波助瀾,遺孤之事無論是在廟堂,還是在江湖上已漸漸成了公開的秘密。人君過問此事,必然事關重大,大到關心此事的人,已然太多。」
周宗這一次並沒有來回走動,而是在秋舫跟前駐足下來,他較秋舫稍微高些,便低眼瞧著少年郎,目光平淡沉定,彷彿沒有任何事情能在其中留下痕跡。
「你知道,我們曾向人君發誓,決計不能讓你下山,不過老二執意如此,我們倒是也攔不住。補救的方法便是藏住你的身份,讓此事永不被世人所知。」
周宗接著說道,說罷,他又嘆氣了一聲,目光掃過秋舫有些許忐忑的臉頰,轉身向著屬於自己的座椅走去。
秋舫看著他轉身的背影,心中似乎沉了一下,關於自己的身世,他向來都不太上心,雖然晏青雲有言在先,要自己去查所謂的滅門血案,但這一路上,他嘴上雖然會念叨唸叨,偶爾記掛一下,但實際上卻沒有太多實質上的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