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鳥啼聲近,源泉響溜清。
「不知閣下,是何方高人也?」
這一聲似笑若厲的朗喝,徹底擊碎了靜謐如水的夜晚,被喧囂的風兒送入了眾人的耳膜。
不過聞聲的眾人,卻是神采各異。原本如臨大敵的秋舫此時是如蒙大赦,每一根緊張的寒毛都軟了下來,他身後的傅芷更是雙眸放光,露出一臉的驚喜。
至於與秋舫相對而立的金面黑衣人,雖然戴著面具,瞧不見他的真切樣貌,但藏在面具之下的眸子,卻是充滿陰冷之氣,他心中所思所想,便就可見一斑了。
「在下無名無姓,就算說出來周掌門也不識得。」金面黑衣人冷冷一笑,不徐不疾地念叨了一句。
他是否有名有姓,又是否與周宗相識,無人知道,至少此刻的周宗心中是打了個問號的,但周宗也是見慣了大風大浪之人,只見他與熊珺祺、何望舒三人輕飄飄地從空中落下,靴子踏在岸邊時沒有發出一絲聲響,臉上自然也是半含笑意,在不知對方深淺之時,他們這樣闖蕩江湖多年的老狐狸自然是不露聲色的。
「閣下何必謙虛,放眼天下,閣下的道行已是人中龍鳳,這樣都是無名無姓,那我等枉成一句掌門,豈不是太過汗顏了一些。」
周宗與金面黑衣人打了照面,卻瞧不出對方的底細,自然很清楚對方絕非泛泛之輩,依舊是用不重不輕的話語試探著對方。
此刻的何望舒在周宗身後掃了一圈眾人,挑著眉頭稍一思索,便一邊將玉骨折扇轉指握進掌心,一邊走到秋舫二人身前站定,儼然將二人守護在背後的架勢。
「哼。」金面黑衣人冷哼了一聲,瞧得出這位也是個老江湖了,絲毫不為周宗的一番言辭而動容,只是壓低嗓子說道,「周掌門此話可太是抬舉了。」
須臾,金面黑衣人不等周宗答話,便是話鋒一轉:「剛才我與這位八王爺的孫子的對話,想必周掌門已經知悉了?」
此話一出,秋舫確實愣了一愣,金面黑衣人既然如此說來,想必是早知周宗等人隱藏在遠處,修真者耳聰目明,加之此地靜宜非常,縱是數丈之外,周宗肯定也聽見了自己的對話。
「哼,掌門師叔也不早點現身,害得我與小師妹虛驚一場。」
秋舫在心中腹誹道,明明自己剛才已經有了視死如歸的準備,周宗可倒好,估摸著在一邊看戲看得津津有味。
不過他轉念一想,又看一眼身前的何望舒,這樣的行徑,倒像是十師叔所為,恐怕便是他出的餿主意,不過見後者此刻已經護在自己身前,倒是不好再在心中絮叨他什麼。
「倒是聽了一些,年紀大了,耳朵可不太好使。」
周宗模稜兩可地答了一句,畢竟偷聽之事,對於他堂堂東極門掌門人而言,可算不上什麼光彩之事。但顯而易見,對方也知道他絕對是一五一十都聽了進去。
金面黑衣人卻不搭茬,反而是直奔主題:「周掌門道行深厚,還有眾人助拳,今晚,我不會動手。」
金面黑衣人先前已經告訴秋舫自己不會動手,此刻再給周宗重複一次,自然是為了打消對方心中的疑慮,以免等會出現什麼擦槍走火的誤會。
「恕我之言,沒想到閣下竟知曉如此之多。」周宗同樣不再繞圈子,既然話已經說到了這個份上,自然沒有再閒聊的功夫,他冷冷地看著對方,臉上同樣出現了一抹陰厲之色。
周宗此刻的臉色,是極少見的,至少對於秋舫而言,幾乎是見所未見,他全神貫注地聽著二人的交談,心中不免咯噔一下,他並不知道這個世界上知曉自己身世者究竟有幾何,但剛才金面黑衣人的一席話已在他心中激起浪濤,難不成在這背後還有許多兇險之事?
沒人能
在此刻回答秋舫心中的問題,周宗眼中只有金面黑衣人一人而已,他那喜歡來回踱步的舊毛病此時又犯了,只見他腳步輕移,踏在柔軟的泥土上,既聽不到腳步聲,也看不到濺起的泥水和腳印。
「周掌門不是同樣知曉這些事情?」金面黑衣人反問道,末了,又桀桀乾笑幾聲,在秋舫聽來,有說不盡的詭異之處。
周宗聞言沒有急著答話,而是微微側目,深深看了金面黑衣人一眼,卻突然說道:「看來我是真不識得閣下。」
「那是當然,江湖上,識得我之人,不多。」
金面黑衣人冷然道,瞧那信誓旦旦的語氣,此話聽起來倒不像是假話。
「那閣下今夜來我月靈山,是為何事?」周宗眉頭一條,切入了正題。
「一來,殺他;二來,帶人走。」金面黑衣人一邊說著,一邊斜暱了秋舫一眼,但是這一眼,便讓秋舫背心升起寒意。
「那為何不殺了?」周宗接著問道,但看那神色,卻像是早已知曉答案。
「周掌門這麼許多人在此,我如何殺得?」
金面黑衣人再度反問。
「你殺得。」周宗卻搖頭嘆道,「你雖不能勝我們,但拼盡全力,是殺得的。」
「混口飯吃,何苦拼盡全力。」
「不對,不對,閣下所圖在其他。」
周宗喟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