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如常,那我天天都回來看望爹爹。”風隨星盈盈一笑,眉睫挑起,言語間自帶七分嬌氣。
風政卻是搖了幾搖頭,他眼底暗流湧動,直勾勾盯住天際,直抒胸臆道:“我們終其一生,也不過百餘年的壽元,更有甚者,還不足百年,你可知為何?”
“女兒不知,爹爹知道?”見話題迴歸沉重,風隨星努了努嘴。
“我亦不知,但我知道,仙人可以長生不老,永遠活在天上。”風政昂首挺胸地將手指向天上,聲音變得大了幾分。
隨後又接著道:“同樣是人,他獨獨多一個仙字,便能永遠活著,而我們卻要經歷往生輪迴,還說什麼生死乃是世間規律,這又是憑什麼?”
說到此處,風政原本雄渾有力的聲音,竟又變得有些沙啞。
風隨星聞言,愣在原地,她不過是個十八歲的妙齡少女,雖然即將嫁為人婦,翻開人生新的一頁,卻不曾去思考這些離自己極其遙遠的事情,所謂長生,她只覺得是在傳說中的一個概念,虛無縹緲,遠在天邊。
“總有一天,人們會知道真相。”風政眉頭緊鎖,這人世間,有太多東西令他看不穿和猜不透,他的境界在第二類人駐足已久,雖然快要來到第一類人的門檻,但要想突破仍有很長的路要走,任何一個機遇他都不能也不敢放過。
周宗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牽扯著東極門門人。他風政又何嘗不是,墨宗在風家手中延續數代,如今他用權謀與手段將其推向洛城至高,但這還遠遠不夠,如何站上人間巔峰,讓墨宗凌駕在徵侯山與佛門等大門大派之上,是他平生夙願。
夙願的達成,絕非一朝一夕之功,而要長年累月的積累。可光是積累,也還不夠,不管什麼樣的路,都有艱難險阻,都會面臨瓶頸,突破瓶頸便要行非常之事,做非常之人。
他深吸一口氣,淡然地瞧著風隨星,眼中早已迴歸平靜。光是昨夜的九道天雷便讓墨宗費了如此大的心神,這令他也太不甘心了一些。
沉默片刻,風政又道:“此次屠妖,東極門定然會插手。你出門在外,不要亂動性子,徒生事端。”
“東極門要是敢動我,我就要打得他們滿地找牙。”風隨星想起前幾日在坊市中被何望舒一陣羞辱,便是氣不打一處來,握緊雙拳,憤懣地說道。
“星兒,不可胡鬧。”
風政面色一肅,語氣雖是責備,但剛中帶柔,並不是真正的嚴加苛責。
“女兒知道了,只是東極門的人太過囂張,前幾日女兒在坊市中遇見那個...那個不男不女的怪物,他竟敢欺辱我。”
風隨星倒是惡人先告狀,一股腦地把苦水向風政倒去,卻讓一旁的秋舫嗤之以鼻,心中暗罵道:“這小妖女果然不是什麼省油的燈,明明自己有錯在先,反而倒打一耙。”
“不男不女?”
風政眉角微皺,神色疑惑。
“就是披頭散髮,吊兒郎當那個。”風隨星一邊說,還用手比劃了一下何望舒的輪廓。
要是十師叔知道被風隨星這般形容,一定會暴跳如雷吧。秋舫見聽聞風隨星的話,卻並不生氣,甚至在心中暗笑。
若有人罵其他師叔,他當然是義憤填膺,就算無法出言反駁,也會哼哼唧唧地在心中還幾句嘴。可要是有人罵何望舒,這不就是天下人都翹首以盼的事情麼,畢竟何望舒的嘴是全天下最欠的。即使是秋舫這種老好人,有時也忍不住想要用針線縫死他的薄唇。
“你是說何望舒?”風政眉目一挑。
風隨星略一沉吟,做出沉思之狀,片刻後才說道:“好像是叫這麼個名字。”
見她這般天真,風政無奈地笑了起來:“你啊你啊,就是不肯讓我省心。”
“女兒怎就不讓爹爹省心了?”風隨星櫻唇半撅,帶著幾分惱,又帶幾點嬌,沒好氣地說道。
這父慈女孝的場景落在秋舫眼裡,竟覺得頭皮發麻,他不由打了個寒顫,揉了揉鼻尖,將一直瞟向他們的餘光收回,生怕被風隨星瞧見。
別看這小妖女在風政面前還算乖巧明理,等風政一走,少不了又得捱上幾句責罵。
“我看最近,還是得給你找幾個侍衛,否則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可是削去了我的心頭肉。”風政緩緩嘆氣,看著風隨星的眸子炯炯有神。
“哪需如此麻煩。”風隨星卻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
“不行,萬萬不可大意,以我所知,此妖身藏秘術,此前她與周宗交過手,東極門定是知道,萬一他們衝你下手,再來威脅於我,那該如何?”
風政正色道,他思慮周全,早已將可能發生的情形在腦海中演練了一遍。
秋舫卻默默冷哼,東極門的人光明磊落,豈會用如此下三濫的手段。不過他轉念一想,若是換做何望舒,怕是真會幹出如此行徑。
“那妖怪...有什麼本事?”
提到妖怪,任風隨星再是目中無人,也得心中一凜,說了一半竟頓了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