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宗這一夜,過得並不尋常。
深秋的晨明,本當是露水清新、嫩竹翠業,可這日的清晨,沉悶瀰漫在空氣之中,四處可見天雷轟鳴過後的圮敗。每一個行走在路上的身影,也沒有前些日子的竊竊私語,沉默是墨宗今日統一的主題。
秋舫很早便拖著疲憊的身軀出現在風隨星的院子裡,侍女們正在忙碌,好在重活不多,否則秋舫這傷勢未愈的身子頃刻間便會被人瞧出端倪。
但下人們向來都修煉了察言觀色的本事,紅月悄然走近他身邊,輕聲說道。
“谷芽,你臉色看上去不太好。”
“白天奉劉總管之命去城外做了些活,晚上電閃雷鳴的,睡得也不算好。”秋舫苦笑兩聲,他臉色始終有些蒼白,不免被風隨星院子裡當差許久的紅月發現。
“今天做完工,早些回去歇著吧。”紅月關心道,情緒卻並不高昂,昨夜的天雷讓墨宗的人們都沒有做上香甜的美夢,這些需要修真者去擺平的事,他們一介普通人,心中雖有疑惑,卻不敢過問。
“謝謝姐姐關心。”秋舫輕聲說道。
氣氛又歸於沉默。直至晌午,風隨星才慢悠悠地推開窗戶,每天起床之際,她都會探出頭來,細嗅芬芳,瞧見院中的眾人仍在忙前忙後,有些意興闌珊。
昨夜的她雖然不曾出手,但也知道過得並不太平。她不禁輕倚窗臺,將手拖在下巴之下,望著遠處出神。
“星兒。”
遠門處站著一個魁梧的人影,循聲望去,秋舫心中一顫,是風政。
他怎麼來了?少年郎心中疑惑道。
“爹爹。”見是風政,風隨星笑逐顏開,撒著小跑從屋中出來。
風政平常都是一派不怒自威的神色,下人們在路上遇見,都得怯生生地問一句安,再是讓到兩旁,待風政先走。
可今日的風政卻像是並未被昨夜的驚雷所驚擾,笑吟吟地看著向自己奔來的風隨星。
風隨星性子急躁,加之對昨夜之事有諸多困惑,一張口便是詢問:“爹爹,昨夜究竟發生了什麼?”
“落了幾道天雷,不礙事。”風政笑道,臉色如常。
“平常颳風下雨、雷鳴電閃的,也都沒見過如此場景,其中定是有異。”風隨星認真地講述起自己的判斷來。
風政聞言,卻是神態自若,反倒是勸她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星兒不必擔憂。只是,宗內近些日子可能不會太平,你要顧好自己。”
風政對宗內的人一向是不苟言笑,就算是對待親近之人,也多以嚴肅處之。不過近日一見,風隨星倒是個例外,獨得風政寵愛,話語之間從來不加責備,就連那一日風隨星在夜宴上頂撞其他家主,他也沒有任何苛責。
大概正是因此才讓風隨星如此囂張跋扈的吧。秋舫想道。不過這父慈女孝的場景卻令他有幾分羨慕,畢竟冷麵道長大多數時間都不苟言笑,何談寵愛了。
“因為屠妖大會的事情麼?”
風隨星瞪大眼睛,不解地問道,按她的性子,只要自己有疑問,必然要打破砂鍋問到底,弄出個所以然來。
風政倒也不避諱此事,天下沒有密不透風的牆,不管如何欺瞞,都會走漏風聲,更何況要想揚威,當然是知道的人越多越好。
“對,昨夜的天雷,破了結界,估計修復還需一些時日,東極門的人不會眼睜睜看著我們順利屠妖。”
“哼,又是東極門的賊人。”風隨星咬牙切齒地罵道,秋舫在一旁聽見,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噴嚏。
風家父女卻被這一聲噴嚏給吸引過來。
風隨星倒是一如既往地瞪了秋舫一眼,那表情像是在怒罵秋舫打斷他們父女二人的對話。
風政的神情便看不出深淺了,他凝視著秋舫,卻向著風隨星說道:“這小子,是你院子裡的。”
“是,爹爹。”
風隨星恭敬答道,似乎只有在風政與林秦面前,她才會顯露出一絲乖巧。
“夜宴的時候,倒有見過。不過你快要嫁做人婦了,院中有男丁,需得注意。”風政淡然叮囑道。
聽見嫁做人婦四個字,風隨星卻面色微紅,過了片刻才解釋道:“有些髒活重活,九清與紅月她們做不了,所以才勞煩敏姑挑了個男丁來。”
風政聞言點了點頭,一邊盯著秋舫瞧,一邊說道:“面色蒼白,身子瘦弱,怕是肩不能扛吧。”
好在秋舫遇見昨晚的糟心事,今天的模樣確有幾分虛弱,倒是不會令人懷疑他的身份。
“回稟宗主,小的天生就怕打雷閃電,所以昨晚...昨晚休息得不太好。”
秋舫連忙說道,在風隨星院子裡當差,並沒有太多瑣事,自己一人又單獨居住在柴房之中,加之聽風政方才的口氣,結界修復還需時日,這幾日正好是活動的大好時機,自然不能因為風政的三言兩語而壞了自己的好事。
“哦。”
風政點了點頭,並不再去理會秋舫,而是轉頭向風隨星說道:“星兒,大喜之日,可有定好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