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世人皆知有妖,但這一個字對普羅大眾來說既熟悉又陌生。平常各家各戶的長輩們用來嚇唬不願吃飯和不願睡覺的頑劣孩童倒還好使,但嚇唬成年男子,尚且有些難度。
風政說話時並未屏退左右,滿堂之中還立著不少忙碌伺候的婢子與奴僕,聽到所謂的妖時,均愣了片刻,可素來的修養讓他們不敢對主人的言辭發表微詞,便繼續端茶遞水,添酒夾菜。
不過,似乎風政並未把墨宗有妖這件事當成多大的秘密。
在座眾人都見過不少世面,起初愣了半晌,隨後還是尷尬笑了起來,那有些陰狠的男子冷然接話道:“風宗主可莫要嚇唬我們,傳說妖都是長生不老,動不動就能活上個幾千幾百載,我們這些不過修煉數十年的人,遇上妖物,怕是得落個血流滿堂。”
說罷,男子環視眾人,眾人也附和著點頭。
風政卻像是早已料到,同樣冷冷一笑:“諸君不願相信那是自然,畢竟在我見到此妖之時,也是不敢置信。”
“風宗主,何不讓我們見上一見此妖,也好打消大家顧慮。”
林秦在此間一直不曾搭話,此時終於捨得開一次金口,仍然面露微笑地朝他未來丈人說道。
雖然林家敗落,如今全靠墨宗一手扶持,才能登堂入室。但林秦內心也不願就此唯唯諾諾,恢復林家榮光可是他義不容辭的任務,若時時處處都對墨宗做低,自然不順他的心意。
風政有意拉攏林秦,對此自然從不計較,更何況此言正中其下懷,像是給他遞上一個臺階,他也順嘴說道:“在下正有此意,十日後,各位不妨來蔽宗觀禮。”
“觀何禮?”
一個身著水藍色道袍的中年人說道,秋舫看了他一眼,只覺得此人雖然梳一個道長的髮髻,但賊眉鼠眼的樣貌並不像個正兒八經的道士,在他眼中,只有晏青雲那樣清冷消瘦卻不失威嚴的樣子,才是真正的道人。
“劉道長,十日後,宗主欲在宗內召開屠妖大會,還請各方豪傑賞臉。”血墨使盈盈一笑,皆盡嫵媚。這些門派的掌舵人都將話鋒對準風政,作為墨宗的墨使之一,她自然要站出來為宗主分憂。
“屠妖大會?”還是那個陰狠男子冷笑道,“且不說這妖是真是假,若是真,憑藉我們幾人如何言斬?更何況,若是風宗主已有手段擒拿住它,又哪需我們來助力。”
此人雖然受邀,言辭之間卻不免處處針對風政,想來也不算是與墨宗有什麼歃血之盟的門派。
“祖前輩,別說在洛城,放眼夏國,墨宗也是有名有姓的。父親大人一宗之主,還能騙大家不成?”風隨星性子急躁,見有人對其父親惡言相向,自然也不去慣著,一時之間竟不顧長幼有序,出聲反嗆。
姓祖的陰狠男子乃是城北祖家的家主,這祖家說不上什麼大宗大派,家藏絕學噬魂經也是不入流的功法,但偏偏祖上曾有過一段機緣,得了一幅御魂幡,此幡趁人不備可攝人心神,與人對戰是頗為取巧,也算是不可多得的法器,而風政此番邀他共謀要事,也正是因為這點,若能在屠妖大會上見縫插針,控制住妖物的心神,那自然是極好的。
因此,不管如何,風政都得給上他幾分薄面。
像這樣的人在此,怎能忍受小輩出言挑釁,正欲發作,卻被風政出言攔住。
“祖兄莫要見怪,小女不懂事,說話直爽了些。方才在下也已說過,不求事事圓滿,屠妖一事各位有意便來,無意便權當一個聽聞罷了。今晚啊,最要緊的是盡興。”
風政說罷,雙手端著銀盃再次起身,向著左右各自舉上一舉,朗聲說了一句“敬大家一杯”,話音一落,便一飲而盡,犀利的目光炯炯有神。
都是千年的狐狸,豈會因為這兩句話便撕破臉皮,見風政話也說到這個份上,祖姓男子不便再多追究,只是鐵青著臉仰脖飲酒。
秋舫在一旁將一切看得真真切切,只覺得這山下的人肚子裡的花花腸子也忒多了一些。
雖然眾人在觥籌交錯間說著一些口不對心的客套話,但氣氛也回不到起初時隨性。
“風宗主,有些話倒也不如明言,以免諸君心中忐忑。”
鶴髮童顏的山姓老者畢竟多活一些歲月,知道若是不將妖一事說個明白,恐怕誰也不能盡興。
“前些日子,各位可曾見過東極門周掌門出手?”風政嘴角浮現出一絲笑意。
“你是說,那晚上?”山南忙不迭的接話道,他不必解釋,眾人也都知道他說的那晚上究竟是哪晚上。畢竟整個洛城的居民,就在不久之前,都曾有過一個不眠之夜,周宗的天符與地符,不愧是東極門最深厚的本領,讓他們這些在遠處觀摩之人無不覺得歎為觀止。
“正是。”風政答道。
“難不成,是那晚與周掌門為敵的...”山南繼續說道,雖然表情還帶著一些猶疑,但他內心卻早是篤定,能讓周宗使出如此大神通者,在洛城裡是屈指可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