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劍如此,吳秋舫也高興不起來,心中總想著這劍滿是鮮血,即使是純金打造,也掩蓋不了這個殘酷的事實。可他多少也看得出,這劍絕非凡品,握在手中,雖然寒意砭骨,但總有幾絲熟悉的感覺在裡邊,像藏著一抹晏青雲的冷酷。
但不等他多想,這漫漫的夜幕也跟著拉下。
內堂中,燭火躍動,明明滅滅之間,襯得東極門眾人的神色更顯凝重。
“你說老大還活著?”段謀嘶啞的聲音在堂中響起,打破堂中的一片寂靜。內堂牆壁上的符文有天藍色光線連線著,相比暗淡的燭火更加熠熠生輝。顯然有人提前布好結界,以免隔牆有耳,本來夜間內堂周圍人就極少,還如此煞有介事,看來東極門的掌權者們所謀之事,非同小可。
周宗沒有第一時間接話,他站在椅子前,沒有坐下,不斷揉搓手指上的掌門扳指,臉上竟露出不安。東極門一代宗師周宗露出如此樣貌,更是稀奇。
“你倒是說句話,這時候裝什麼悶葫蘆。”段謀見周宗半晌不語,有些氣急,也是從椅子上騰地站起,逼問道。
“四師兄,你先別急。”萬沒想到說出這句話的人竟是何望舒,縱使他平常吊兒郎當,但白皙的臉頰上,此刻也只剩凝重。
肅殺,斥滿整個堂中。
周宗坐回木椅之中,他環視一圈東極門的眾人,沉吟片刻,清了清嗓子,壓低聲音道:“二師兄,今天來信了。”他不叫老二,卻稱二師兄。
說罷,他又特地瞧了段謀一眼,補上一句,“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來信,也不知道訊息是從何而來。但他信上說,那個人,還活著。”
林芸通知眾師兄弟到場時,已經簡單知會過,大家進入堂中之後的壓抑,也盡數源自於林芸事先所說的話。
可聽到周宗開口,大家原本黑著的臉,無一例外地更顯鐵青了。
老九老十倒也還好,說來說去,他們對自己大師兄的故事瞭解有限。只是其他幾位則沒有那麼好受了,眼看著宛若家長的那位大師兄從懸壺濟世的醫者,墮入妖道,心中總是痛心疾首。
即使時間過了這麼些年,這份痛心疾首也不能從眾位師兄弟們心中抹去。
“當年老大走上邪路,執意放棄人間的羈絆,卻說...”周宗停頓片刻,並沒有合上回憶的匣子,只是喉嚨裡帶著不甘接道,“卻說,要為人間帶來長生。”
周宗說完這一席話,堂中還是鴉雀無聲,不知道是無人敢去接話,還是無人敢去回憶那一段往事,眾人都將臉側在一旁。
這一切落在周宗眼裡,似乎都在意料之中,他不禁苦笑起來,喃喃說道:“拯救蒼生?這千百年來,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但凡是人皆有生老病死,有什麼看不開的呢。哼,不知道他哪來這麼大的宏願。”
周宗的聲音飄蕩在偌大的堂中,撞到牆壁上,竟有一絲迴響。
“那他在哪裡?”鍾寇向來穩重,也有決斷,不願再讓周宗去想那些痛苦之事,稍加思索之後,便直直地問出一句。
“妖域。”周宗答完,便靜靜看著鍾寇,似乎在等鍾寇還有什麼見解。
但鍾寇卻未繼續說下去,“妖域”二字,在人世間,提得極少。那塊不毛之地,距離它誕生也不知有多少年頭,只知道一定比人間更長更久便是了。裡面的妖魔千萬,大妖無數,隨便拎一個出來,也能讓這片大地抖上一抖,更何況,聽說還有一個無人見過,也無人印證的妖帝存在。
不過幸運的是,但凡是妖,便極少離開妖域,好像三皇治世、五帝定倫的時候,便有什麼人刻意將妖與人分割開來,人間和妖界在無形中有道結界,讓兩邊的人與妖都井水不犯河水。
但偶爾也有那麼一兩個手腕通天的人,為了一己私慾,要去插手對面的世界,只是那些去得了妖域的人,終究是有去無回。
人間也有傳說,許多大妖也能衝破結界,闖到人間來,只是來得了人間的妖,往往不聲不響地消失不見,以至於大家都不曾見過來到人間的妖。
而東極門的大師兄便在此列。
二十年前,他們的大師兄巫馬朔醫者仁心,平常時候,便在洛城坐診,每天都有千里迢迢而來的病人找他求醫問藥,他醫術高超,雖不能逆轉生死,但大多數人在他手下都能藥到病除。而且找他看病就醫者,他都分文不取。周宗還常笑他,若不是東極門賺錢有方,再大的財主也得被他弄成虧空。
不看病時,巫馬朔便憑藉第一類人的本事走南闖北,去山中崖上尋找他的靈丹妙藥。他心中懷著世人,眼中含著光,若說是這世間的第一大善人也不為過。
巫馬朔、晏青雲和周宗作為入門最早的三人,從小一同長大,感情最是深厚。
周宗一回想起此事,心便隱隱作痛,那巫馬朔明明是站在人間巔峰的最強者之一,終究是敵不過自己的心中魔。因為見過了太多生死,開始尋起了讓世人長生不老的法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