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威的頭髮被往後整齊地梳去,頗為考究地正了正自己的領花。
“維多利亞時代的裝束,在某種程度上倒也不錯。感謝那位濤·黃先生,為我們創造了這樣一個整潔優美的因蒂斯。”
他偏了偏頭,不善應付的厄蘭茲只能點頭表示同意,認可。
“好啦,那麼我們就開宴吧。”
見到厄蘭茲的神情,德威順勢拉出自己的紅木座椅,坐在桌前率先圍上了餐巾。
厄蘭茲環顧餐桌,發現總共有七張座椅,但在場人士只有五位。
“哦,不用擔心剩下兩位。伯莎總是在房間裡休息,卡爾現在應該還在忙官司。”
貼心而恰到好處的補充隨之從德威口中說出,好得讓厄蘭茲幾乎都在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是不是有哪個觀眾在催眠自己,或者他乾脆被“夢魘”拉進了夢裡還不自知。
這太夢幻了。
在幾個月以前,他還在摩斯苦修會里挨餓受凍,渾身沒一塊好肉,不然就是時刻暴露在機械之心們的監視和警惕下,歐拓幾乎從始至終都沒有相信過他,在海盜船上的時間倒是很不錯...
太好了點。好得他不敢相信瘋狂的非凡世界裡還有這種美事。
他假裝擦眼鏡,開始用窺秘之眼觀察坐在餐桌正位的德威,對方正熟練地使用著刀叉切割烤嫩牛肉,全然沒有意識到有人在窺視。
燦金色的星光體在厄蘭茲眼底搖曳,對應著觀眾途徑的序列六。
催眠師?
倒也合理,他能夠很精準地把握到別人的想法..
厄蘭茲暫時壓下了內心的懷疑,開始觀察餐桌邊上剩下幾位,戈達切下牛排,然後叉進桑的碟子裡,桑也相應地用勺子舀起專門為戈達準備的流食送過去...
額..看看遠處的維尼森·羅納吧。
羅納一個人安靜地吃著飯,把黃油切片抹在麵包上,他用刀叉的動作還不是太熟練,時不時會伸手徒手抓麵包,吃掉之後心虛地左右環顧一下,有沒有誰來指出他的禮儀錯誤。
似乎的確沒有問題。
厄蘭茲低下頭開始享受這頓難得的晚餐,窗外一條條黑色的虛幻線條舞動著被抽走,彷彿傀儡大師正把他的細線從舞臺上抽走。
他背後的大落地窗裡片片玻璃折射著光芒,似乎能湊出一張典雅而優美的面容。反覆摺疊著,投向漫天繁星,正如同地下異常事物法庭中射向黑色天花板的煤氣燈。
“被告,你還有任何發言嗎?”
戴著銀色假髮的法官渾身散發著難言的威嚴,轉頭看向在被告席上畏畏縮縮的黑髮年輕男人,在法官投射的那種氣度下,他的身體似乎都快縮排衣服裡去。
“我..我全權委託我的辯護律師發言。”
他磕巴著,按照參加會議前被教導的說法道。
幾乎是頃刻間,那種籠罩在他身上的壓迫感就被驅散了不少,針對“有罪者”的威嚴,變成了針對“罪行待評估”的威嚴,也因此,不再直接指向他。
“尊敬的法官大人。憑著神聖的執政官羅塞爾的名義,和《民法典超凡法》第三條第七款賦予我的權利,我認為在符合《私人財產保護法第七修訂案》的前提下,被告在民事能力完全的情況下,持有世俗財產完整所有權,應當有權保有他的私有財產。”
辯護律師自信地從黑暗中走出,雙手搭在木柵上仰頭看向法官。
他面頰瘦削,神情憂鬱。烏黑的頭髮整體匯成一股往後梳,綴滿溫和的小卷發和碎髮,身上穿著一身由銀色豎條紋裝點的黑色燕尾服。
那身衣服遵循著所羅門統治時期的不對稱風格:禮服紐扣第一枚是稜形,第二枚是圓形,第三枚是不規則的奇怪樣子,第四枚索性沒有,第五枚一轉就成了三角形。
“我否認。根據《民法典超凡法》最新的第二款修訂案,被告在清晰意識到此事關於密修會情報機關的前提下,應當遵循第八條第七款的原則,接受賠償後主動放棄所有權。”
訴訟提出方的辯護律師同樣穿著一身不對稱的禮服,滿嘴噴著唾沫星子。
卡爾·布洛爾皺著眉頭,心裡問候了對方辯護律師的親孃三十次。
他在案前查閱了十五次有關條款和卷宗,民法典超凡法從來就沒有進行過第二款修訂!
這種大事,作為始終跟進最前沿法學界的律師,本途徑序列六的“腐化男爵”,他怎麼可能對此完全不知情?
而臺上的法官則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布洛爾憑著“腐化”的味道,就能嗅到這傢伙被“賄賂”的傾向,知道這這傢伙和法官暗中有勾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