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來流於形式的十五分鐘辯護過程當中,不論布洛爾怎麼搬動口舌,都難以說服臺上那位法官,到了最後五分鐘的時候,法官幾乎根本不看一眼布洛爾。
...
當。
法官的木槌敲響,隨之響起的是洪亮的聲音。
“好,本案一審到此結束,被告方要求一千五百鎊賠償金的要求被駁回,請回去等待第二次開庭的傳訊。”
陪審團們站起時黑色袍子簌簌掛響聲響起一片,隨後是挪動座椅的哐當哐當聲音,坐在原告席上,面容藏在陰影裡的秀美女人豐唇露出一個迷人的微笑。
等到所有人都走了,布洛爾才嘆一口氣,收拾起厚厚的卷宗。
“律師先生,我還能拿到那筆錢嗎?求你了,我的父親病得真的很重..如果沒有那筆錢的話,他...他肯定活不過這個冬天了...”
那個畏縮的年輕人渾身發抖,冷汗浸透了他單薄的衣衫,骨頭一根根把面板頂起。但他還是畏懼著開了口,足見這件事情對他有多重要。
本打算披上黑絨厚風衣的布洛爾憐憫地看著這孩子,把那件厚厚的風衣蓋在了對方背上。
“這衣服裡的二十費爾金你也拿著吧,給家裡添點無煙煤,我記得你父親畏寒。”
“...謝謝。”
年輕人裹緊了那件衣服,他本想拒絕,但家裡沒錢買黑麵包了。
本來平靜的生活被父親的大病打破了,家裡為了治好父親的病,幾乎賣掉了能賣掉的所有東西。他假裝還在讀大學,實際上是為了領取助學金,勻給父親治病。
除了那間房子,他們家幾乎沒有別的東西了。
但那間房子不能隨便賣掉。一旦賣掉了,沒有家裡的暖爐,父親一定會死在冰冷的冬天。
偏偏又有一夥人宣稱他們要合法拿走這間房子,只支付區區幾費爾金的補償金,他走投無路,去了律師事務所,唯一一位聽了案情還願意接受的律師,就是這位布洛爾先生。
但即便是他...
“別多想了,孩子,我會為你爭取二審的。”
布洛爾晃了晃年輕人的肩膀,送對方離開了地下的異常事物法庭。他的僕人等在一邊,恭敬地拉開馬車的車門,裡面已經坐著一位黑色捲髮,雙眸深藍而漠然的褐膚姑娘。
她長得很有南大陸人的風情,除了一身茵蒂斯式藍風衣白內襯之外,還有許多無意義的皮帶捆在身上各處——當然,那是為了外出行動時捆好符咒。
“我還是覺得你這麼做很蠢。你是‘腐化男爵’,賄賂法官很輕鬆。”
她用法語急促地吐出幾個單詞,眼神盯著馬車外。
“這和非凡能力沒關係!我是個律師,‘作為律師,將秉承尊嚴、良知、獨立、正直和人道主義踐行職責。’,這是我的誓言!伯莎!我的誓言!”
“說不過你。”
她沒有繼續和布洛爾鬥嘴的意思,任憑對方坐在馬車裡,然後讓車伕策馬,慢慢地走上街。
“你的外套也給那孩子了?”
“對。不然他的父親很快就會因為治不好的肺結核積液到死。”
布洛爾煩躁地捋了一下自己的頭髮,凝視著旁邊的磚瓦和石頭飛掠而過,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我聽說有一個新人來了。”
“誰?我希望不是一個戈達第二。他自從得了病以來就成天臭著個臉,德威先生都治不好他的精神病。”
“是一個叫託卡列夫·弗雷澤的民俗學家。我不知道他是什麼途徑的,也許是門途徑的旅行家。”
她語氣平緩,冷漠,眼神始終都看著馬車外不斷掠走的地磚。
“聽起來至少能聊聊。喂,車伕,快些,我們最好能趕在晚餐冷掉之前回去。”
布洛爾立起自己的衣領,靠著“野蠻人”魔藥帶來的體質增強,忍受著這個夜晚刺骨的寒冷,只有這馬車前端掛著的馬燈,和燈柱上幽靈般的煤氣燈,晃動著刺破因蒂斯街道上迷濛的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