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紫禁城。
一臉慍色的正德怒斥梁儲,殿下大臣皆噤若寒蟬,只有這兩位閣老依舊面色不改,坦然接受正德的訓斥。
二人在來之前已經做好死諫的準備,自然不會有絲毫退讓,等正德怒斥完後,相對敦厚的蔣冕開口說道:“啟稟皇上,古人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這大明朝當然是皇上的大明朝。”不等正德插話,這老頭兒又接著說到:“但荀子也曾說過‘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寧王之亂已平,皇上卻仍率大軍南征,一路多有損耗民力,如此下去,於國家不利,望皇上三思!”
正德一聽蔣冕所言,肺都快被氣炸,自己一心為國,御駕親征,就是為了剿滅叛亂和帝國隱患。為此還身中九幽驚魂掌,差點命喪黃泉,但如此功績卻被這老頭兒說成損耗民力,真是豈有此理!
見正德面色鐵青,大臣中趕忙走出一位身著緋袍、胸繡仙鶴的老臣,對站在玉階前的蔣冕說到:“敬之,你有所不知,皇上到南京hou進一步剿滅亂黨,將出逃寧王再次生擒,其功績可彰日月。至於損耗民力之說,戰爭哪裡有不勞民傷財的,有道是長痛不如短痛,如果不將這些叛逆一網打盡,長此以往,才是對大明真正的禍患呀!”
蔣冕聽聞有人喚自己字號,再一聽其言語處處顯露對正德的恭維,卻無言以對。原來,此人正是其兄長,時任南京戶部尚書的蔣昪。
蔣昪方才見弟弟言語如此之重,衝撞了皇上,心中不由一驚,這才趕忙出言化解盛怒,先是提醒胞弟言語過重,然後再拍了拍正德的馬屁,這才讓正德鐵青的臉色稍微好轉。
殿下群臣聽到蔣昪的這通馬屁,紛紛附和,又將正德一陣猛誇,甚至還說出漢武在世之類的話語,這讓兩位剛剛還義正言辭準備死諫的閣老氣的一臉黑線,但殿內緊張的氣氛倒也因此緩和下來。
正德見蔣昪如此懂事,臉色稍稍恢復,順勢說到:“蔣愛卿言之有理,不徹底剿滅這些叛逆份子,才會真正動搖我大明國本,對不起歷代先皇!”說罷看了兩位閣老一眼,接著說道:“待異己除盡,百姓安定,朕自然會班師回朝!”
兩位閣老見皇上態度堅決,群臣又紛紛附和,只得在內心長嘆一口氣,無奈對視一眼後說到:“既然皇上已有決意,老臣只好尊奉,但我二人要留在南京陪伴皇上左右,這樣太后和楊首輔才能心安吶。”
正德一聽這兩個老頭兒居然要留下來監視自己,心中大為不悅,不僅自己日後的行動會受到阻撓,萬一被其發現自己身患絕症,將訊息傳回北京,那還不得天下大亂?!
想到這裡正德不由一陣心煩意亂,從龍椅上“嚯”的一聲站起,冷聲說到:“腿長在你們身上,你們愛去哪去哪!”說罷,袖子一拂,直接走向後殿,將兩位閣老與一班文武大臣晾在原地不再理會。
南京,尚書府。
雖然時間已過亥時,但諾大的府邸依舊燈火通明,在正廳的八仙桌前,此時正坐著一群衣著考究的老叟。上首的兩位,正是今日在朝堂之上直諫的兩位閣老。兩位閣老右側,坐的是南京戶部尚書蔣昪和南京吏部尚書王華,兩位閣老左側,坐的是南京鎮守太監王堂和魏國公徐鵬舉,最下側坐著的兩位,乃是南京兵部尚書兼參贊機務和南京禮部尚書。
人數雖少,但南京地界兒最有權勢的幾人卻都在此,足以可見兩名閣老的面子。王華作為宴會的主人,自然是對兩位閣老殷切至極,除了蔣冕還在暗生悶氣,其他人都談笑風生。
蔣昪見胞弟一直沉默不語,便端起一杯酒對蔣冕說到:“賢弟勿氣,愚兄今日之言也是為幫你解圍,不然大家該如何下臺?”
蔣冕仍是怒哼一聲不肯答話,這時梁儲端起酒杯說到:“今日多謝蔣尚書及時解圍,本官確實是急躁了些,險些讓局面無法收拾。”
王華作為主人,也端起酒杯和解到:“在其位,盡其責,兩位閣老雖無錯,但也要小心,別落得像我等一樣,成了‘遛鳥尚書’嘍”。
王華話畢,眾人都大笑起來,紛紛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席間氣氛這才變得熱切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