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是一家自助餛飩店,燭慕和祁非選好滿滿兩大盤的餛飩,遞給老闆,好巧領到了一個標著“666”、一個標著“55”的紅色號碼牌,正好趕上有一桌清空,於是坐到了靠牆的中間位置。
祁非失落的表情實在太過惹眼,悶不吭聲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和他鬧別扭。以至於燭慕甚至有一種自己在欺負弱小的感覺。
他只好假裝若無其事地刷手機,聯絡上了祁非正在休假的家庭醫生,詢問失憶的注意事項。
然而從祁非的視角看去,他只知道燭慕是在和某個人如火如荼地暢聊,而且打字速度飛快,眼神非常溫柔。
祁非一看更是氣結。
得到了對麵人肯定的回應,燭慕鬆了口氣,他終於抬頭,祁非幽深的眼神瞬間恢複正常:“怎麼了?”
“聽說青雲路有一家醬雞口味很獨特……”
燭慕剛剛還一副威風凜凜、決不妥協的樣子,現在怎麼也說不出類似於邀請的話,於是委婉提示道:“想刷個甜醬嗎?”
“好啊,在哪兒?”祁非問。
“不知道,我得去找找。”
燭慕剛說完,祁非就站起來:“我跟你一起去!”
“你得先把位置佔著,不然我們回來就得站著吃。”燭慕無奈道。
“……那你早點回來。”他都這麼說了,祁非縱使臉上百般不樂意,也只好聽話地坐回位置上。
二十七歲的祁總平時也沒多少表情,現在全用在祁同學臉上了,委委屈屈的表情出現在祁總臉上,既違和又好笑。
燭慕心裡笑個不停,心想真應該現在就給祁非拍下來,等祁非恢複記憶,就把影片拿到弱小可憐又無助的祁總面前,給他完整放一遍影片,然後要求他寫個觀後感,最後再安慰他——
“在未來冷若冰霜、叱吒商場的祁總現在也才十七歲的心智,撒撒嬌怎麼了?”
等到心裡笑夠了,燭老師面上溫文爾雅地哄了兩句。
“你好好坐著,等會兒我回來給你帶飲料。”
燭慕快擠入人群的時候,聽見祁非猶豫剋制的聲音隱隱約約從身後傳來:“你……身上的錢夠嗎?”
祁非的記憶還停留在高三,那是個燭慕在食堂吃飯都得掰著手指頭算餘額的時代,也是燭慕看來雖然遙遠,但卻最印象深刻的時光。
那時對於一個十七八歲驕傲的少年人來說,骨頭裡若有若無沁入的傲氣,就像絲絲寒流刺入骨髓,疼得綿長又絕望,成為了那段青春裡難以言說的隱痛。
父母接連出事後,他再也不是衣食無憂的小孩子,年少最藏不住事的時候,他會偏過頭,無聊地幻想一般這種時候祁非臉上的表情會是悲憫,還是可惜。
這股傲氣驅使著他獨自走過了太多年,他依然沒有做到和解,但現在,至少他能回過頭,玩笑似的提醒道:
“你忘了這是十年後?祁同學,我現在已經可以養你了哦。”
祁非聽懂了他的潛臺詞,無比平靜的眼眸中這才掀起一絲笑意,並非是燭慕想象中的悲憫與可惜,卻帶著一種難以言明的情愫,在那雙烏黑透亮的眸子裡醞釀著,從漂亮的黑色深邃的水晶裡投射出了主人的情感。
燭慕的心猛的一顫。
所以十年前,祁非看他的眼神也是這樣的嗎?
直到耳邊傳來祁非壓低後十分模糊的回複聲,對方循循誘導,步步緊逼:“那……我們現在是不是有什麼特殊關系?”
燭慕沉醉的大腦如夢初醒。
他不敢看周圍有沒有人聽見祁非驚世駭俗的發言,耳尖飛速爬上一抹紅,為自己覺得祁非好像變得越來越無賴的錯覺咂舌。
“你在想什麼,我們就是很普通的朋友關系。”
“哦——”祁非不知道信了沒。
“我先走了。”
燭慕躲開視線,轉身匆匆離去,背影看起來頗有點落荒而逃的意思。
走在街上,身邊熱情高漲的喧嘩聲不斷傳來,燭慕卻充耳不聞。滿心滿眼都是十年前的祁非到底是什麼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