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我好像見過他……”
駱霜兒小聲說道,“我記得是一年前的岳陽城外見過,怎麼追到這兒來了?”
說完便大剌剌地走到了臺前,“今天是我爹爹的金盆洗手大會,你們不要再來胡鬧了,要比武我跟你們比。”
此話一出,穩坐太師椅的駱元通還沒起身訓斥,臺下手持鐵膽的周仲英先站了出來,以長輩身份語氣嚴厲地說道。
“胡鬧!長父在此,哪有女孩子家比武的道理。再者你若是輸了,難不成就真要下嫁給對方?!”
周仲英心中著急,今天他不遠萬里而來,本就有給自己兒子提親、結兩家之秦晉的打算,怎麼能稀裡糊塗地被人給截了胡。心急失態之下,他說的話也不免重了幾分,隨即轉頭向紅花會說道。
“老朽深居甘涼,本不曉得你們紅花會是何等英雄,但今日見你們如此恃強逼迫駱家父女,竊以為非英雄之舉。老朽不敏,倒是可與幾位比劃比劃!”
於是今日的場面越發弔詭,駱元通找來的幾家助力中,如今只有鐵膽莊周仲英老莊主站了出來主持公道。
鐵膽莊的老莊主發話了,鐵膽莊的弟子們也不甘示弱地站了出來,阻擋在了紅花會群雄的面前。他們橫行西北多年,胸中自有一股驍勇悍然之氣,頗有些瞧不起面前文縐縐的陳家洛。
“周兄不必多慮。”
駱元通面無表情地發話了,“今日之事乃是江湖糾紛,駱家雖然衰微也當一力應對……”
駱元通說話擲地有聲,顯然胸中早有準備。今日之事誰來出手是有講究的,畢竟駱家丟不起這個人。
然而駱元通想的話還沒完,江聞就看見一道紫影從臺下竄起,抱拳拱手地昂然答道。
“駱前輩無須多慮,江湖之中的規矩如何也大不過理字。駱家今日金盆洗手不宜動刀,但我與霜兒妹妹義結金蘭,今日替她出手也合情合理吧!”
江聞傻眼地看著袁紫衣表演熱血上頭,隨便用紗布蒙著臉就要起身迎戰——她似乎受鐵膽莊的話觸動,也要出來打抱不平一番。
“別衝動啊紫衣姑娘,萬一被認出來了怎麼辦!”
袁紫衣保持著傲然不動的姿態,壓低聲音向腳邊的江聞說道:“我想過了,兩位前輩上次見到我已是五年前,與如今相比樣貌身形變化極大,正好我近來雜學了旁家武功,只要不透露根底,想必是不會被認出來的……”
江聞不禁感嘆果然是個小天才啊,但是你有沒有想過,就這三腳貓功夫和文泰來比武,存在不透露根底的可能嗎?三招下來恐怕連中午吃什麼都被看出來了。
“你確定這個想法過腦子了嗎?我聽著怎麼不像呢!”
袁紫衣咬緊牙關小聲說道:“救人要緊顧不得許多了!扶危濟困甘冒水火,這不是江掌門你在北帝廟教我的嗎?你不願意出手相助,那就由我來好了。”
“我是教你動腦,沒叫你逆練啊!”
江聞扼腕嘆息,原來教差生是這樣的體驗,真的不想再經歷第二遍了。況且金盆洗手已經完成,今日顯然極為不適合動手,對方要提親本方要打架,這幫人都是什麼腦回路?
“豈有此理。”
沉默半場的無塵道長也終於站了出來,用略顯沙啞的嗓音說道,言語也和他的劍法一樣凌厲,“哪來的婦孺之輩敢胡亂指點,你又如何做得駱家的主?!”
事實上無塵道長說的一點都沒錯,袁紫衣不管怎麼看都沒資格摻和這件事情,然而除了駱家,還有誰有資格主持這件事呢?
駱家以降,那自然是駱元通找來的幾個幫手。他們本應該是維持場面不墜的最有力保證,可偏偏此時卻都匿了聲息。
江聞向四處觀望,發現興漢丐幫的範興漢突然不見了蹤影,只剩四名健壯乞丐穩坐,而嵩陽派的掌門白振也巍然不動,似乎不打算篡奪嵩陽派出所的維穩職能;青旗幫的態度更加模稜兩可,鐵塔般的楊幫主兩眼漠不關心,只帶著弟子收攏於一處,之後就宛如一尊郊陵的石翁仲。
他再往四周看去,卻忽然發現陳家洛的神情已經沒了原先的遊移不定,又變成回了謙謙君子的模樣,只不過身後的六個人中,卻恍然少了兩道身影。
江聞的臉色瞬間變化,一種冥冥的預感從心頭湧起,轉身就要往駱府更深處竄去,卻已經有兩道身影晃過人群,形如鬼魅地緊挨到了他的身後,各自伸出一隻堅如鐵石的手掌,運起黑沙掌力轉瞬就拂落在了他的身上。
“總舵主說這裡藏著高手。”
“想不到卻是一位老熟人。”
兩道沙啞難聽的嗓音一如既往,明明一前一後地響起卻能渾如一人,吊死鬼般的樣貌也極為駭人,出聲的尋常言語都能顯出獰笑的模樣。
江聞微微轉頭,發現陳家洛也不動聲色地看向了這裡,兩人視線再次接觸,對方顯然已有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意味。
“……真盯上我了?”
這也是江聞大意了,全然忘記了常氏兄弟的匿蹤尋跡、銜尾追擊之術是得到過自己指點的,如今被陳家洛派了出來,竟然正好瞞過自己耳目,潛到了自己身邊。
“二位英雄好久不見,風采依舊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