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袁紫衣還在狐疑,江聞才壓低聲音說道,“你有沒有想過天下女子千千萬,紅花會為什麼會在這個節骨眼,不偏不倚地盯上了駱家?”
是啊,為什麼盯上駱家?
袁紫衣剛才確實想過這個問題,她腦海裡連篇浮現的都是駱家獨木難支、家道中落,被這群仗勢欺人的豪雄所覬覦,可事情真的有這麼簡單嗎?
對面的是紅花會,對面更是陳家洛,這兩者一旦結合起來,產生何等愚蠢的化學反應都不奇怪。如果說陳近南是撲街總舵主,那麼陳家洛更應該稱之為沙雕總舵主。
如今恐怕也只有江聞知道紅花會跟駱家兩世不解的緣分,憑藉權謀大戲的思路,他有了一些更加大膽的猜測——紅花會此行必須與駱家聯姻。
這問題的關鍵,就出在陳家洛這個新任總舵主的身份上。
陳家洛的總舵主之位來自於前任總舵主於萬亭的欽定,但紅花會畢竟只是黑社會,不是什麼君權神授的組織,此時於外於內,陳家洛的位置都還有著許多的隱患。
外部的質疑之聲屢屢不絕,雖然煩人也還只算癬疥之疾,但堅固的堡壘往往是內部最為脆弱,如果陳家洛沒辦法降服幫中的兄弟,這才是最大的危機。
君不見以喬峰的英明神武,想擔任丐幫幫主都要經過嚴格考驗,他不光有著弟子間極高的威望,而且透過了汪劍通出的“三大難題”。
“三大難題”被解決了,汪劍通其實依舊不願意讓他繼任,畢竟喬峰契丹人的身份他老人家心知肚明,可此時喬峰的實力已經到達了頂峰,事已至此不得不為,就連他這個幫主都無法左右人心,也只能咬牙忍了。
由此來看,內在實力才是根本。
而對於黑社會來說更是如此,如今話事人的陳家洛顯然需要更多實力來穩固自己——這從他在湖北繼任之後馬不停蹄地擴張當家陣容,接連把常氏兄弟、徐天宏等人引入其中就能窺見一斑。
求賢若渴的真的是紅花會嗎?
明明是他陳某人自己。
他需要的也不只是人才,而是自己人,像落難罪犯黑白無常、寒家子弟武諸葛,不消說就是最好的人選。
但這些努力終究只是敲些邊鼓,無法真正奠定勝局。
就從於萬亭留下的這個班子來看,二當家無塵道長是標準的鷹派,武功卓絕威嚴莊重,代表著紅花會中的無情;三當家趙半山是和氣生財的鴿派,為人處事滴水不漏,代表著紅花會的義氣。
從結構上來看,無塵和趙半山這兩位都是紅花會中的實權派,在領導班子中分別排名第二、第三位,而且各有自己的勢力,也有相當高的江湖聲望。而於萬亭作為總舵主,也是紅花會的創始人,自然也有充分的話事權。
先前的三角形是最穩定的存在狀態,於萬亭、無塵和趙半山就是一個穩固狀態,無塵和趙半山並駕齊驅,一把手於萬亭在中間擺平衡。這兩者德高望重互為補充,本身自成一脈不代表任何派系,才能化為紅花會穩固的柱石。
但口號再響也要吃飯,紅花會作為有活力的組織總需要幹活的人,因此於萬亭引入了四當家文泰來這樣的實幹派,本就屬於總舵主權利的延伸。
此刻要繼續保持原先三角形結構的話,文泰來就是陳家洛掌權之後最重要的年輕派,也是新任總舵最應當爭取到的中堅力量。
要知道光給個四當家的位置那是不夠的,人家條件這麼好,上位固然靠你拉了一把,但更多地還是靠自己的努力,光靠提拔買不到他的心。既然文泰來的實力可以與無塵和趙半山相抗衡,他大可以自組山頭,沒必要非得跟著你陳家洛混。
真要想把他變成自己人,陳家洛還得拿出點乾貨來。於是,駱家該發揮作用了。
若是陳家洛能在婚姻大事上籠絡住文泰來,那他就能穩穩把控住紅花會這艘大船,將來開向何方也就隨他的意思去了。
換做別人,或許還做不出這樣鐵了心拉郎配的事情,可面前這人是陳家洛啊!
江聞也不清楚陳家洛這傢伙,對於政治婚姻為什麼會有如此的期望,但從他能狠心把香香公主送給乾隆作為交換來看,這人恐怕是真心認為政治婚姻可以解決實際問題的。
“袁姑娘,話說你在峨眉山上有沒有見過於萬亭總舵主?他是不是長得濃眉大眼,卻經常笑得很猥瑣?”
袁紫衣又瞪了江聞一眼。
“不許你誹謗幾位師父,雖然我當時年紀還小,卻也知道他們都是頂天立地的好漢。”
江聞嘿嘿一笑:“現在又頂天立地了?那難不成如今趕來提親的幾位,都是被人假扮的不成?”
這話又換來了袁紫衣的一個白眼。
這些權術手段十分巧妙,很像某個撲街總舵主的手筆。江聞嚴重懷疑於萬亭本身就是陳近南的一個馬甲。他陳永華既然能有陳近南這個反清招牌,就未嘗不能在早年行走江湖時,闖下一個叫於萬亭的馬甲。
而就和江聞想的一樣,駱元通也覺得有些奇怪,文泰來本身在江湖上的名聲不差,今天怎麼會做此孟浪的舉動。
“霜兒,你認識他?”
駱元通虎踞而坐,不動聲色地問起自己的女兒。
駱霜兒剛才一副神遊物外的表情,似乎完全沒察覺到眾人在折騰自己的終身大事,反覆端詳了許久才恍然大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