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46. 日與夜
在巴黎狹窄的人行道上,他們盡量並著肩行走,繞開停在路邊的腳踏車,經過在小酒館門口站著喝酒聊天的人,很快就走上了人多的大路。
過了不到十分鐘,開闊的天空顏色漸暗。
他們路過橘園,時間接近閉館,遊客零零散散在園林中閑庭信步,坐在鐵椅上望呆、交談。
方繹看風景好,就帶著丁栩可走上臺階,從園中穿過。深褐色的樹木枝椏開始抽葉,腳步走在白色碎沙石上響起沙沙聲。
方繹問丁栩可來這裡逛過麼,丁栩可回答說前幾次來巴黎的時候來過,等他們穿過樹木長廊,已經能看到塞納河,丁栩可抬起手指了指,說在這裡那裡都拍過照片,為了時裝周的品牌宣傳。
那時候身邊擠滿了工作人員,自己團隊的、品牌團隊的、當地僱傭的保鏢、本地的和趕過來的粉絲、偶爾圍觀的路人。他也早就習慣在他們或專注或三心二意的注視下,擺出閑適的姿勢,露出懶散的笑容。
那時他身處的巴黎景色多不過一個攝影棚。
丁栩可轉過頭看方繹,巴黎的晚風吹過他的頭發,還是那麼像剛修剪過的草坪,他伸出手摸了摸。
方繹也看著他,眼神在問他怎麼了。
丁栩可搖搖頭,沒打算告訴方繹。他想的是,他來過巴黎那麼多次,走在方繹身邊才是最美的一次。
他們已走到了河岸邊,在橋口等訊號燈,倚著塞納河的道路視野寬闊,能望見夕陽正墜在另一頭。原來太陽在這裡。它給天空和雲層染上橙紅,殘留的金色也慷慨地落在行人肩頭,他們旁邊還有七八個騎腳踏車的人也在等待,他們的車頭籃子裡有新鮮花朵食物和現烤麵包。
丁栩可就站在方繹身邊,穿的方繹的衣服,袖子稍微長一點,他被遮住半個的手垂在方繹的手邊。
方繹抬頭看了看訊號燈的時間,還有十九秒,時間足夠。他湊進丁栩可的兜帽裡和他接吻。
布料創造的黑暗空間是個異世界,隔絕了路上所有的嘈雜,他們只能聽見他們唇舌發出的濕噠噠的聲音。
和丁栩可分開,重新看見天光的那一剎那,方繹想在那個世界裡永遠不出來。
他們行至塞納河左岸,方繹走在前面,沿著臺階往下面的河岸走,他手向後面伸去,就牽住了丁栩可的,心安理得地手拉著手一起走到岸邊。
坐在岸邊的人不少,還有人倚著石牆,他們在高度合適的石沿邊坐下,肩膀挨著肩膀。
夕陽拓下華麗的流光,如幾百年前畫家在此處塗抹的明黃顏料,另一邊的天空已呈暗色,正逐漸暈染,融合。
丁栩可不自禁地看了很久天空,像在研究它上面神秘莫測的筆觸,方繹看他出神,也沒有打擾他。
方繹穿著咖色外套,和丁栩可坐在一起,隱藏在說著各國語言的路人中,就是最普通的、不值得引起注意的兩個人。
丁栩可轉過頭來,對著方繹笑,一副很沉醉在氛圍中的樣子。晚風把他的發絲吹在空中,他眼睛因為風微眯著,嘴唇抿起來一點,唇峰卻是翹著的,看著欲語還休。
方繹想藺驍當年一定是從這張臉中看到了許多可能性。
方繹心裡忽然感到一陣酸楚,昨夜和丁栩可接吻時洶湧的情緒又回來了,他伸手撫了撫丁栩可的劉海,一點無用功,很快它們又被風吹了起來,他想把丁栩可完全籠進自己懷裡,這樣他就不會被風吹走了。
不過現在他只是安靜地坐在丁栩可旁邊,他說:“這段時間,我把你所有作品都看了一遍。”
丁栩可臉上未散的笑意凝滯了一秒。
“你不信是不是?你可以考考我。”
“我信,”丁栩可搖搖頭,他聲音很輕,“我只是……”
方繹小心地說:“那你還在介意我看過《鑰匙孔》卻沒說?”
丁栩可這下無奈地笑了,反問道:“你覺得我昨天是裝的無所謂?”
“我是真的不敢相信。”
丁栩可倒是很輕松:“怎麼說呢,都是快十年前的事了。而且這部電影改變了我一生,它給我帶來的東西到現在我還在承受、在享受。說句實話,你可能會不高興,關於你的事,大概是《鑰匙孔》給我帶來的比較微不足道的一件了。”
方繹認真地聽了,又認真地想了想,說:“我沒有不高興。”
“哦?”丁栩可挑挑眉毛。
“我不配不高興,真的,我在你面前不配不高興。”
方繹表情嚴肅,一副茲事體大的樣子,搞得丁栩可心裡有點慌,忍不住想說點玩笑話:“剛才問我羅冶和秦致誰更帥的不是你?”他湊過去,手戳了戳方繹的肩膀。
“栩可,”方繹叫他的名字,然後一把抓住了丁栩可的五指:“馮臨未不是我的前男友。我是真的很相信他的專業水平才介紹給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