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8. 不如不見
看完《青春不覺曉》以後，方繹花了一個月時間才把那個exce裡丁栩可的作品都看完，一是後面作品變多了，二是丁栩可慢慢當了主角，戲份也變多了。
沒有工作餐安排的午休間隙、等飛機的時候、睡前的半小時，斷斷續續地，方繹重新走過丁栩可近八年的演藝生涯。
方繹有了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他們重逢前的七八年裡，丁栩可在他心裡一直是個恆定的形象，即使他知道丁栩可已經成了大明星，他也固執地鎖定著，因此也不曾覺得丁栩可有多遙遠。退一萬步說，丁栩可都是那個小學弟，狡黠而鮮活，純美又慾念。
然而這一個月裡，看了那麼多不同的丁栩可——穿著校服在音樂裡晃動身體的他，換上一身考究西裝、袖子下藏著把左輪手槍，也會束起長發換上黑衣於黑夜中刺出一閃寒芒……
意識和情感在漸漸交疊，如漲潮時潮水撲入細沙層，方繹不及細細分辨來源，已是半身在水裡，他一回頭看，卻覺得丁栩可如此渺遠，面目模糊，快要消融在空氣裡。
方繹把《月劍歌》留到了最後，因為遊絨絨標註是長篇古裝，戲份也多，他便專門空出了兩天週末看。
劇情是俗套的男女主幾生幾世玄幻情緣，馬拉松式只看丁栩可的戲份也花了不少時間。
方繹坐在書房裡，窗外是深秋黃昏，更深露重，靛藍色的空間裡唯一光源是他的筆記本，上面正上演著最後一幕男女主團圓的戲份——都城的夜晚華燈初上，丁栩可一身紅衣裝扮，肩上是黑色的披風，幾年前他的臉和如今的有細微的不同，是青年的輪廓蛻變成熟前的最後罅隙。
女主角則是一身白衫，披風和丁栩可身上是一樣的朱紅色，配成一對，相映成趣，襯得兩人青春正好，錦瑟年華。
他們並肩挑選花燈，女主角挑起一盞兔子燈，睜大眼睛欣賞形狀，紅彤彤的燭火映在笑臉上，丁栩可湊近了看看兔子，接著食指戳了下女主角的臉頰，他們一起被逗樂，親暱地撞了一下對方。
鏡頭拉遠，流光溢彩幻為金光淌至路盡頭，人聲與車馬聲嘈雜，恬靜悠然中，兩人的紅色衣衫漸漸融為一體，鮮亮不滅，如一筆硃砂點進方繹心裡。
螢幕暗了下來，變成全黑，被房間裡濃重的顏色吞沒。
方繹看了看窗外，撐開手掌又合上，然後他摸來手機，往下劃了很久找到丁栩可的對話方塊：
——我想見你。
——你在家嗎？
丁栩可沒有回複，等了幾分鐘，方繹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麼，只要看看螢幕上現在就掛著四條綠色的沒有回應的，彷彿方繹自言自語的對話方塊，就知道等待沒什麼必要。
他轉頭給遊絨絨發訊息，讓她查一下丁栩可的行程，遊絨絨過了會兒回複說最近丁栩可公開行程很少，神隱一樣，粉絲都找不找他，只知道好幾天了丁栩可的微博賬號ip都在上海，沒有變過。
方繹按開了桌面上的臺燈，一捧亮白立刻侵入進來，執意照亮了他書房的一隅——膝上型電腦旁雜亂地放著會隨手翻的書和雜志，幾支判斷不出還能不能寫出字的筆，更遠處有很久沒連過的藍芽音箱。
一個人在家的時候，方繹總是會坐在書房裡，在這裡，他可以少有的不做任何安排，一切很生活也很隨心。
在他和丁栩可同居的大半年裡，丁栩可只要沒行程，幾乎都是在方繹家裡待著的，連家居擺置都沾染了他的氣息。
丁栩可會用方繹閑置的咖啡機打咖啡，會在客廳玄關放一個首飾收納盤，出門回家時都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音，在衣架上掛著他出門必備的帽子和口罩，灰色的黑色的純白的。
但他不記得丁栩可來過書房。
像是被牽引著，方繹站了起來，轉過身看著兩個多月前，他抽出那本《自深深處》的地方。
雖然放在兩側的書已經歪斜下來，但還留有一點空檔。
書放在書架在從下往上數的第三層，需要略彎腰才能拿到，不同於那個晚上，方繹此時半跪在地上，手指拂過空擋處——那裡已經有了層薄灰，彷彿是衡量著失去的刻度。
方繹撚了下手指，恍惚間他想丁栩可是不是也是這樣，跪在地上把那本書拿出來的。他是不是翻動著書頁，找到那個東西，取走，然後再把書放回去。
丁栩可是什麼時候發現的，又是什麼時候拿走的，是剛開始搬進來的時候？那為什麼不說呢，會否在他們同居的時間裡，丁栩可一直懷揣著這個秘密。他是怎麼想的呢？
他是怎麼想的呢？
方繹不敢相信自己到失去了丁栩可以後才第一次想這個問題。可能是他害怕，一定是他在逃避，在這段戀愛裡，丁栩可是怎麼想的呢？他又為什麼要和我分手呢？
方繹被一思一念縛住，身體一鬆，頓時雙腿都跪在了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