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7. 似水柔情
丁栩可把閔子初送走，對著拆了一半的第三個紙箱子發了會兒呆，疲憊如影子一樣糾纏著，附在他身上，他想了想，還是決定第二天再收了。
正站起身的時候，放在茶幾上的手機振動了，他聽了陶萄的建議，早就改成了不顯示預覽。他解鎖手機，劃進微信，竟然是方繹發來的訊息，對話列表介面顯示發來的是一張圖片。
他的心猛地跳了起來。剛才和閔子初的對話消耗精神，又帶回很多不快的回憶，現在看到“方繹”兩個字簡直像給他腦門來了一下。
他小心地，沒有點開對話方塊，摁滅螢幕，把手機順著吧臺推遠了一點，像安置一個要爆炸的炸彈。
其實上次機場那幾秒鐘的錯身後，他剛落地就收到過方繹的訊息，是向他道歉，說希望沒給他添什麼麻煩。
丁栩可沒有回複，心裡仍在剛才被迎面質問的沖擊中。
在電話裡聽到方繹說會在登機口等他後，丁栩可出休息室時已做好了心理準備，但完全沒預料到方繹會當著那麼多人和他說話。丁栩可用早已熟練的撲克臉從他身邊閃過，心裡卻極度慌張，一開始並沒有反應過來方繹說了什麼。
他腳步如風，耳朵塞著耳機，但沒放任何音樂，只把外界的噪音降低了，因此心跳聲振骨。
等他登機後下，卸力般倚在椅背上，嘈雜的人群終於已在遼遠的地方，他把口罩拉下來，才稍微喘勻了氣。
他偏了偏頭，把額角抵著舷窗，望著託執行李車往機艙駛來，這才像重新讀條一樣，在仍舊持續的耳鳴中回想方繹的問題——“你從我那兒拿走的東西，什麼時候還給我？”
他拿走了什麼東西？
丁栩可腦子裡一團漿糊，先是胡亂地想，是不是自己那天匆忙搬家真的把方繹的什麼誤拿走了。可如果是這樣，微信上好好說就是了，也不至於要一個多月後在如此緊急的場合問。
那如果方繹所指的是形而上的東西，是什麼，方繹的感情，方繹的心嗎？那太不可能，也太可笑了。
如果丁栩可有本事拿走方繹的心，那他們現在不會隔著一道登機門。
丁栩可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把手機扔在了吧臺上，把綠色的劇本拿進了臥室，打算洗漱後躺在床上繼續閱讀。
在他已經閱讀了一半的故事裡，主角是個早年靠國家贊助去法國的留學生，在世界的另一頭和不同男女交往相識，體驗生活……丁栩可看的出，這角色幾乎是藺驍專門為他打造的，藺驍拍了幾年現實題材作品，如今有了地位和資本，想回歸浪漫主義一把。
幾年前丁栩可事業慢慢起來後，藺驍就提過想讓他演他作品的主角，畢竟已經有了知名度和業內認可，他就是出演男主也不會引起太大爭議。但丁栩可那時心中仍有顧慮，也覺得自己演技力所不逮，還是拒絕了藺驍。
只是今晚他心事太多，讀了幾頁就有點難以繼續，閉目養神了一會兒，再睜開目光飄到床頭放著的一瓶便攜裝的睡眠噴霧。那是他剛從第三個紙箱裡收出來的，他起早貪黑的行程多，常常需要及時入睡，所以在方繹家備了一小瓶。
他看了那個白色的小玻璃瓶一眼，想起它放在方繹床頭櫃上的樣子，手伏在劇本頁面上，心緒起伏難平。
他從床上下來，走到餐廳，從吧臺上拿回了手機，動作迅速地點開了方繹的訊息。
方繹發來的是一張照片，看得出是坐在飛機座位上拍的，拍的是座位背後的顯示屏，螢幕上竟是丁栩可——他穿一件樸素的白襯衫，眉頭微蹙，正要開口說話的樣子。
丁栩可一眼便認出，那是三年前他客串的那部獻禮電影，他在裡面扮演一位七十年代的青年科學家。
照片的另一大半都是昏暗的，邊緣露出了舷窗外的深藍色雲霧，喝了一半的氣泡水，方繹熨貼的西裝褲和換的飛機拖鞋。方繹出行時圖舒服，愛穿休閑服，丁栩可想他今天一定是行前有商務，急著趕飛機沒空換衣服。
這好像是方繹第一次表示在看丁栩可的作品。
方繹很少過問他的工作，很長時間裡丁栩可都預設方繹不在乎。
方繹沒有發文字，但要從這張照片裡揣度方繹的想法就讓丁栩可心都絞起來。
他到底要拿回什麼？他到底在想什麼？為什麼看我的電影？為什麼要發訊息告訴我？
從很早以前他就這樣試圖從方繹的一言一行，只言片語裡閱讀他、瞭解他，愛他反而讓自己離他更遠了。
他心裡一陣鈍痛，手指劃動退出了微信，再次選擇了不回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