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最尊貴的親王,襄王殿下,曾經專門跟他的長史聊過,應該如何做個會議家。
會前、會場、會後,這些都是要充分了解,然後主導會議。
這是一種能力,毫無疑問,朱祁鈺在這方面,是極為擅長的。
胡濙作為禮法的守護者,坐直了身子說道:“大家還記得嗎?”
“在第一次財經事務的鹽鐵會議上,陛下舉了一個例子。”
“那些悍勇的夜不收闖到了漠北的和林去,他們四處搜尋著瓦剌人的情報,在瓦剌人的孩子之中,二十個孩子,只有一個能夠活到成丁。”
“為此瓦剌人會把孩子搶到自己的部落,然後讓他們成為瓦剌人。”
“即便是沒有什麼禮法荒漠,遠在漠北的瓦剌人,他們依然知道一個很淺顯的道理,那就是孩子,是種族延續、文明存續的關鍵。”
“毫無疑問,無論是高盧人、羅斯人,還是昂撒人,亦或者奧斯曼人,這些蠻族並不愚蠢,他們也清楚的明白這一點,可是羅馬人,不明白嗎?”
“他們明白,但是依舊是走上了絕路。”
胡濙經常找尼古拉茲討論羅馬的歷史,雖然他們沒有什麼信史可言,但是那些廣為流傳的故事之中,有著很多和東方世界迥異的經驗,是大明可以吸取的。
胡濙今年七十有七,他是六朝老臣,是大明朝堂近五十年的常青樹,是禮部尚書,是泰安宮的太子少師,從一品大員。
這個身份極為尊貴,他依舊在努力的學習著。
因為他清楚的明白一個道理,那就是在當下的大明,不前進,就是後退,跟不上陛下的腳步,就會被時代所吞噬,變得默默無聞。
“所以,孩子是希望。”胡濙總結性的說道。
金濂認真的想了想說道:“我和陛下的觀點是一致的,將一切的事物歸咎於財經事務,是不可取的。”
“羅馬的覆滅之中,財經事務的崩壞微不足道,卻有一定的原因。”
胡濙看了一眼金濂,什麼叫大明的師爺?
這話就跟之前胡濙說的那種“不值一提”的感覺一模一樣。
金尚書首先高度贊同了陛下,誇讚了一番陛下的英明,然後提出了自己一些小小的、和陛下不太一樣的、不值一提的觀點。
這絕非金尚書要對付陛下,只是作為大明元老院的眾多元老之一,金尚書這麼說話,完全是本能。
金濂繼續說道:“曾經的羅馬,因為地理位置的關係,壟斷了所有的絲綢貿易,所有從中原王朝送到泰西的絲綢,都被他們所掌控。”
“他們如此的富裕,可是他們的百姓,普通的羅馬公民,並沒有受益,反而因為繁盛的絲綢貿易,變得越發的貧苦。”
“絲綢這東西,即便是在當下的大明,非達官顯貴,也是穿不起的,一匹絲綢幾乎和一擔棉布等價。”
朱祁鈺的冕服大約要用掉四匹絲綢,可是一擔棉布,可以做一百二十件常服。
朱祁鈺四季常服只有八套,冕服還是京師之戰打完以後,用內承運庫的存貨,做了一件。
朱祁鈺除了授勳的時候,也不愛穿冕服,主要是費勁兒,裡三層外三層,冬天冷,夏天熱。
“絲綢是如此昂貴的貨物,壟斷之下,獲得了豐厚的利益,但是這些利益全都被貴族們所侵佔。”
“普通的羅馬公民,卻無法獲得任何一絲一毫的利益,甚是喧囂的絲綢生意之中,普通公民,撈不到一點好處,反而要為尚奢、競奢的不正之風所累,傾家蕩產,去追求絲綢做的衣物。”
金濂站在戶部的角度,分析了問題,總結性的說道:“所以,是分配出現了問題。”
“如何將財富惠及所有人,那怕是三七分,百姓三成,勢要豪右七成,就足以讓百姓們重新點燃對生活的期許,重新擁有希望,也就是孩子,就會變成一件可以實踐的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