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簡單,一脖子抹下去就成了。”阮媽媽長吁如嘆,語調似乍暖還寒時的夜:“姑娘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點頭讓你去伺候你可明白了?”
盛煙長長的睫毛上掛著淚,抽泣嬌怯怯地停不住:“媽媽什麼意思?”
阮媽媽拿了件袍子給她披上,沉聲道:“爺重傷初愈,是快一個月不曾有過房事,可姑娘的病也剛剛好些!爺對姑娘敬重,更是有規矩之人!”
盛煙怔了一下,慢慢反應過來,眉心曲折黛色的山巒,牙關緊咬處有訝然之聲逸出:“她是故意的!”
簌簌涼風自窗欞縫隙吹進,撲滅了離視窗最近的那支燭火。阮媽媽冷眼乜了她一眼,轉身取過手邊的紅燭重新點燃。
漸漸飽滿的昏黃光亮照亮了她鬢邊的翠色主子,閃起一點幽藍的星芒:“故意又如何!就是告訴你,用不著你當什麼幫手!你伺候姑娘時間不久,可你也見識過她是如何對待叛徒的,沒無聲無息要了你的小命已經給了老夫人面子了!”
不知是冷的,還是恨的亦或是怕的,盛煙的唇瓣不住地顫抖著,哼道:“不用幫手!她憑什麼以為自己能一直獨佔了爺!沒有我,來日也會有旁人!”
阮媽媽如水的語調裡隱隱有鋒利的光影掠過:“憑什麼?憑她正二品大員的嫡女!憑她的手腕可以替爺掙了大前程!”
似乎是懶得再與她饒舌,開了門便要走,“爺是什麼態度你也明白了,收起你那點子小心思,好好的,忠心伺候著,尚且有大丫鬟的臉面叫你在這個院子裡待著,如今還是給老夫人留了尊重的,只叫你曉得厲害,不然你以為自己該在哪裡!”
盛煙望著屋外漆黑一片,面色猶如寒潮來臨前的天色,濃濃的陰翳著,眼底含了一絲不訓的怨毒而冷厲的光芒。
冬日的太陽帶著碎金的光澤潑灑下來,半扇未曾開啟的鏤空雕花窗格被碎金的陽光一照,落了一幅濃淡相宜的瑞鵲銜芝水墨畫在棕色的梳妝檯上。
有了姜柔連著三日的施針,繁漪的傷寒總算好了,只是面色還是有些蒼白。
大抵也是這趟寒潮來的突然,連著太夫人也染上來了風寒。
太夫人索性免了晨定,好叫孩子們多睡一會兒,省的被規矩拖累了身子。
如今她也好些了,便要去瞧一瞧太夫人的。
繁漪於廚藝一竅不通,便也不去盡這個孝了,只叫人去幾家滋味好些的點心鋪子買些新鮮爽口的點心果子進來。
經過上一回有人拿她的香料算計失敗,如今想是也沒人再敢故技重施了,便又配了些舒緩精神的香料帶了去。
剛到長明鏡門口,便遇見了幾位夫人帶著各房的人也到了。
藍氏暼了繁漪一眼,抬手撫了撫蓬鬆的髮鬢便轉開了臉。
自沁雯大婚時鬧了一出後就格外安靜,每每見著繁漪眼底的恨意幾乎掩飾不住,卻也不得不在明面是保持了溫和姿態,否則,不知情的人少不得也要來探究她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若被人挖出一星半點,豈不是自己坐實了聯手文家算計她的事實麼?
繁漪也懶得搭理她,同幾位長輩請了案,自與閔氏問了幾乎小玉兒的狀況。
沁韻親親熱熱的上前來請安:“多日不見大嫂嫂了,今日瞧著氣色不錯,看來是大好了呢!”
繁漪做鬼的數年裡一個人自言自語都慣了,丈夫也是做戲的好手,這些親熱的戲碼她自也是信手拈來,伸手撥了撥她額角的碎髮,微笑道:“我都好了。天氣越發冷了,怎麼也不多穿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