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久了,便有些眼暈,只覺心口有一股散不去的憋悶,越聚越緊,便是秋風舒爽拂在面上,也驅不散那股沉重。
上官老先生半垂的眸子微微一掀,並沒有去揭破太子一瞬間的走神。
年輕人嘛,都向往自由!
只漫聲問道:“為君者為人者,最需謹記什麼?”
太子回神,抬手掖了掖額際的薄汗,答道:“君不密失其國,臣不密失其身,幾事不密則成害。”
上官老先生點了點頭。
洋洋灑灑的回答未必多麼精彩而精確,他的回答雖不夠全面,卻也算攏括了大半意思在裡頭了。
偶爾開個小差,便也沒什麼不可的。
一旁伺候的內侍查覺太子似乎不大適意,忙上了茶來,笑眯眯小聲提醒道:“三刻鐘了,老大人、太子爺,該歇一歇了。”
老先生沒有固執的要繼續將課題講完,將書冊放回案上,整理好。
慢慢笑道:“這些東西就是枯燥的,太子也不必急於一時,一邊聽政一邊梳理文章,自可事半功倍。”
他雖是白鬚老人家,倒也沒有喋喋不休的訓誡,很是懂得勞逸結合與張弛有度的道理。
明白一旦引得學生反感,以後的教授只會更艱難。
尊師重道是大道,太子雖身份貴重,在老師面前卻從不自持身份,忙是起身一揖:“學生愚笨,勞老師辛苦教授。”
上官老先生捋著長鬚微微一笑,抬手虛扶了一把,徐徐道:“先帝爺、陛下,也是這麼過來的,無妨。不要給自己壓力,慢慢的朝政經驗積累起來了,這些書本子的東西說一遍也便能記住了。只不過,想要融會貫通,運用在解決朝局、民生之上,少不得還是要下進些功夫在裡頭的。”
太子點頭,恭敬道:“多謝老師指點,學生都記住了。必不負諸位老師教導。”
老先生還是很滿意學生的態度的,壓了壓手示意他坐下關心道:“瞧你氣色也不是太好。前陣子的風寒還未好透麼?學習是長久事,不急於一時。有強健的體魄,才能更好的為陛下效力。”
太子應了一聲“是”。
大學士抬頭見琰華到了,輕輕一笑,招手道:“來來來,把這裡讓給你們年輕人。”又打趣道,“野史,年輕的時候也是老頭子最愛的,聽故事似的,想不記得都難。下回我可得掙的快些,把這難搞的策論丟給別人去上。”
琰華想著,或許這位老大人年輕時也是個爽快人。
緩緩一笑,清冷的眉目裡是對滿腹經綸大學士的尊敬:“太子到常與下官說老大人講課十分有趣,並不叫人覺得枯燥。”
上官大人捋著長鬚,笑眯眯道:“我就怕太子爺一見到我,就覺得見到了安神茶,那我就尷尬咯!”
太子笑吟吟說不會,端了茶盞嗅了嗅茶水清香,低頭要喝,卻看到清亮的茶水間滴進了一滴血。
濃厚的血液擠開碧青的茶葉,慢慢沉入水底,緩緩蘊漾了絲絲縷縷如蠶絲的紋理在茶杯之底。
熱熱的茶味清香裡,夾雜這血腥氣,徐徐在空氣裡隨著小太監的驚呼聲炸開。
“快來人,叫太醫!”
太子接了琰華遞過去的帕子掩了掩鼻間不停淌下來的血,揮了揮手:“不過是流鼻血,不要大驚小怪的驚動了內宮。”
見鼻血似乎止不住,琰華道了一聲失禮,伸手將太子的鼻子捏住:“入秋了乾燥,是容易流鼻血。不過太子前陣子還風寒著,想是還未痊癒了,還是請了院首來瞧一瞧的好。若是叫陛下娘娘知道了,不免要擔心。看了太醫,對症下藥了,才能安心。”
上官大人贊同,委婉道:“若是乾燥引起的,也好開了方子舒緩了體內的燥氣才好。”
琰華被老大人話語裡的含蓄愣了一下。
很顯然,老大人把秋日乾燥理解成了小年輕的血氣方剛了。
轉念一想,自己是不是懂得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