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意濃略略失望的垂了垂長長的羽睫,在素白的面上投下黛青的薄薄影子微顫,彷彿有綿綿無盡不可述說的心事。
幽幽吐出一口氣:“我知道。他是個妥帖的人。”
午席正要開席,卻聽得遠處接連兩聲驚恐的叫聲傳來。
那尖銳之後的破啞餘音,叫人忍不住心頭一顫。
鄭侯爺夫婦正引著賓客入座,心下不免一跳。
鄭侯爺稍作了告罪,匆匆而去。
賓客們往宴息處的腳步變得異常緩慢,時不時朝著叫聲的方向望去,小聲交談著、猜測著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不多時,便有鄭家的女使匆匆而來,又請鄭侯夫人離去。
有賓客忍不住問了小廝發生了什麼,小廝也只是含笑得體的表示:只是小事,請各位貴客前往宴息處用些酒水。
然後在賓客驚訝與探究的眼神裡,禮部尚書藍夫人、姜太夫人、姜淇奧、琰華以及翰林院學士宋毅又一同被請離了前院。
到了方才走過的曲折遊廊,姜太夫人和藍夫人朝著左邊的小憩處拐去,而姜淇奧、琰華與宋大人則轉去了淨房的方向。
淨房在小憩處的左後方,世家的門第裡,即便這樣的所在亦是收拾的妥妥當當,無有一絲異味。
只是甫一靠近,琰華就感覺到了一絲怪異而壓抑的氣氛。
一樹臘梅開的正盛,如蜜蠟燦燦,原是翔鸞妝樣的美好,被淨房深棕色的門一稱,無端端有了一種沉重的昏昏之色。
鄭老侯爺原是北燕的都指揮使,二十年前與別部一戰中血染戰場,被追封了安定侯。
鄭侯爺那時正準備應考會試,被迫一夕之間長大,接起支撐門庭的重任,棄文從武,是以鄭侯爺的氣質中有武人的堅毅亦有文人的儒雅。
見到他們過來,朝著姜淇奧微微一頷首。
然後一手輕輕安撫在宋大人的手腕上,引了他的腳步往左三間的位置而去,緩緩道:“方才秦按察使大人家的公子和袁閣老家的小公子來解手,發現此間有衣角垂地許久未動,使了小廝進去瞧了。”
宋大人似乎一驚預感到了不好,白色瞬間刷白,腳步有些踉蹌。
他張了張口,除了一聲沙啞,到底什麼都沒有說出來,只是暴露在深冬空氣裡的頸項間有青筋累累而起,一突一突,好似失序的心跳。
鄭侯爺穩穩扶住了他的輕顫,眉目沉穩中有歉意與淡淡的悲憫,嘆息道:“小廝進去發現,宋公子倚在門板上,沒了動靜。”
小廝開了門。
宋公子年輕的容貌泛著冷色的白,靜靜的坐暗青色的地上,斜斜倚著深棕色的牆,脖子上有一道明顯的掐痕,昭示著他究竟命喪何種手段。
風中緩緩墜落的一朵臘梅從他的面頰處擦過,墜落在他半握的掌心,卻擦不亮一絲生氣。
宋大人似乎想撲過去,卻終是癱坐在了兒子的腳邊,一遍遍捶著心口,以一嗓痛不欲生的哽咽自責為何要帶了他出來吃酒。
兩鬢間摻雜的縷縷白絲好似顏料染了水,迅速的暈開、暈開,斑駁了滿頭的蒼涼。
琰華的唇微線微微一動,望著宋公子掌心裡的臘梅彷彿出神又入神,似乎透過那悲傷的情景望去了遙遠之處,沉寂的神色叫人看不清他到底在想什麼。
在他們到之前便已經在的秦公子和袁公子,朝琰華投來一抹怪異的眼神。
袁公子捏了一方汗巾在手裡,輕輕揚了揚,看著琰華道:“不知姜大人是否認得這方汗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