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站著的,就是他的得力助手,周鐵山。
周鐵山或許不是直接參與了什麼,但拳場裡發生的每一筆交易,每一次小動作,都在他的眼皮底下。他要麼知道卻不管,要麼就是故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只是這次宋祈這麼一提,後來再去拳場時,阮雲琛確實就沒再見到過那些東西......就彷彿它們真的徹底消失了。
但毒品易染卻不易摘,一旦沾上,這輩子都不可能脫離。而有需求的地方就有供應,如果要突然轉移交易的地點,也並不容易。
也是剛巧,這拳場裡的一切都運轉得像機器,而機器裡藏著的那些齒輪,永遠比表面看起來複雜得多。
阮雲琛知道,那玩意兒只不過是被轉到了更隱秘的地方。
而也多虧了宋祈——
多虧了他頻繁叫她“送人”來地下拳場,她熟悉了這裡的看臺,熟悉了那些人臉上的表情,也熟悉了誰是為了看拳來的,誰又是沖著其他目的。
那些看似坐著無所事事的人,那些眼神飄忽、手指不停搓動的人,那些褲袋鼓鼓囊囊的人......那些一舉一動都透著心虛的人,那些,才是關鍵。
阮雲琛一直在等一個機會。
白天的對話在腦海裡回蕩,揮之不去——
“祈哥現在麻煩纏身。”
那句不經意的話像一根刺,紮進了她的思緒裡。絡腮胡不是個多聰明的人,說這話時毫無戒備,卻正因為如此,才顯得分外可信。能讓宋祈“麻煩纏身”的事情,從來不會簡單。
會是什麼?
警察?自己人?東街龍哥?還是地下拳場裡那些不幹淨的東西?
阮雲琛摸不清真相,但她知道一點:無論這麻煩從哪來,都會讓宋祈分心。而作為拳場負責人的周鐵山,也不會好過。
假如這件事真的和東街有關,周鐵山必然脫不了幹系。
如果是警察,那周鐵山很可能正在被盯著、被盤問,甚至被抓;
如果是龍哥,周鐵山或許正在被脅迫,或試圖與之撇清關系;
而如果麻煩來自宋祈自己,那周鐵山八成也免不了被拖下水,哪怕只是為他善後。
種種可能□□織在一起,將周鐵山的時間和精力撕扯得支離破碎。
她不需要知道所有答案。
無論周鐵山因為什麼被牽絆,無論宋祈的麻煩具體從哪來,這都不重要——因為結果已經擺在那裡:拳場成了最容易忽視的角落,而她現在面對的這個瘦小的男人,顯然就是藏在角落裡那枚最松動的棋子。
她賭的不是對方有多聰明,而是對方不可能滴水不漏。
阮雲琛低頭壓了壓帽簷,緩步走到男人身邊坐下,動作很輕,腳步卻非常穩當。
男人下意識地側頭看了一眼,目光從阮雲琛的帽簷下掃過,停了一秒,眼神裡透著一絲不安的閃爍。
阮雲琛沒有說話。
她只是微微偏了偏頭,帽簷的陰影稍稍滑開了一點,露出半張臉——不是刻意要讓對方看清,卻又像是有意為之。
她的表情平靜得像是一潭死水,既沒有在看拳臺上的廝殺,也沒有試圖掩飾自己的存在,彷彿只是隨意坐下,等著對方開口。
主動開口並不能讓人真的處於主動位,越是局勢未明,越不能急著打破沉默。那些話一旦出口,就像走出掩體的獵物,容易被對方捕捉到破綻。而真正的主動權,不在於開口,而在於對方什麼時候開口。
這幹瘦的男人在猶豫。
人越是缺乏資訊,就越容易被恐懼和不安驅使。
只要她坐在那裡不動,保持沉默,他就會因為不確定感而坐立不安,甚至會主動將更多的線索暴露出來——因為錯認接頭人的是他,聽信錯認的人的,也會是他。
局勢不明的情況下,多說反而容易露出破綻,少說才能套出更多訊息。
阮雲琛的目光平靜地盯著拳臺上的搏鬥,耳邊卻分毫不落地捕捉著他每一次吞嚥和呼吸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