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邀請
重陽那日,昌王上岸後,氣未喘勻便告退,永定帝知道他喜潔,急著清理更衣,欣然允之。趙濯靈再見到他已是半個月後的事了。永定帝終於答應了她的請辭,出宮回家的路上,一輛馬車橫擋在面前。她掀起車簾,看到一年輕男子走過來,模樣清秀自持,她認出那是昌王的貼身僕人莊導兒,此人在京城頗有名氣,據說與主人同寢共食出雙入對,昌王的“龍陽之癖”因此浮出水面,招致先帝斥罵。莊導兒恭恭敬敬地行了禮,雙手捧上一份名帖,低頭道:“趙女史,我家主人有請。”趙濯靈接過紅箋泥金的名帖,暗嘆奢華,開啟後問:“昌王府?”“正是。”“是昌王還是王妃?”“回趙女史,是大王。”趙濯靈合上名帖,猶豫片刻,定聲道:“帶路吧。”昌王府離皇宮不遠,半炷香不到便至。令趙濯靈意想不到的是,朱門大開,李盈負手站在門內迎接她。這陣仗有些大。她只是個來自揚州鄉間的年輕女郎,即使負才名機遇,受皇帝信重,也不過是五品的禮部郎中,進京六載,從未見皇親貴胄這般禮遇。何況從今日起,她便無官一身輕。穩了穩心神,趙濯靈走過去躬身行禮,李盈伸手扶人,“趙郎中不必多禮。”他聲音低沉,摻著輕微的鼻音,平和之外生出一分脆弱感,鳳眼也壓得低低的,看起來精神不大好。迎上對方探究的目光,他解釋道:“上次落水受了寒,尚未痊癒。”“天氣漸寒,大王當保重貴體。”李盈伸手引來客入府,“勞趙郎中關切。”趙濯靈邊走邊說:“您有所不知,聖人已準了某辭官之請,‘郎中’二字,已是過往。”對方並不驚訝,淡定道:“我已知此事,才鬥膽請女史過府一敘。”“哦?大王此話何意?”趙濯靈注意到他沒自稱“本王”。“女史應該有所耳聞,我常結交名士,久仰女史聰達敏識,雖見過幾面,卻一直未能相識,實為憾事。”趙濯靈不著痕跡地打量王府內景,穿過馬球場大小的空闊院子,離正堂越來越近,巍然大屋牆體暗紅,隱隱散發香氣,臺階欄杆皆以石頭雕就,當年,群臣彈劾昌王的章奏中就提到過王府建築逾制。她面不改色,提起袍擺上階…
重陽那日,昌王上岸後,氣未喘勻便告退,永定帝知道他喜潔,急著清理更衣,欣然允之。
趙濯靈再見到他已是半個月後的事了。永定帝終於答應了她的請辭,出宮回家的路上,一輛馬車橫擋在面前。
她掀起車簾,看到一年輕男子走過來,模樣清秀自持,她認出那是昌王的貼身僕人莊導兒,此人在京城頗有名氣,據說與主人同寢共食出雙入對,昌王的“龍陽之癖”因此浮出水面,招致先帝斥罵。
莊導兒恭恭敬敬地行了禮,雙手捧上一份名帖,低頭道:“趙女史,我家主人有請。”
趙濯靈接過紅箋泥金的名帖,暗嘆奢華,開啟後問:“昌王府?”
“正是。”
“是昌王還是王妃?”
“回趙女史,是大王。”
趙濯靈合上名帖,猶豫片刻,定聲道:“帶路吧。”
昌王府離皇宮不遠,半炷香不到便至。
令趙濯靈意想不到的是,朱門大開,李盈負手站在門內迎接她。
這陣仗有些大。
她只是個來自揚州鄉間的年輕女郎,即使負才名機遇,受皇帝信重,也不過是五品的禮部郎中,進京六載,從未見皇親貴胄這般禮遇。何況從今日起,她便無官一身輕。
穩了穩心神,趙濯靈走過去躬身行禮,李盈伸手扶人,“趙郎中不必多禮。”
他聲音低沉,摻著輕微的鼻音,平和之外生出一分脆弱感,鳳眼也壓得低低的,看起來精神不大好。
迎上對方探究的目光,他解釋道:“上次落水受了寒,尚未痊癒。”
“天氣漸寒,大王當保重貴體。”
李盈伸手引來客入府,“勞趙郎中關切。”
趙濯靈邊走邊說:“您有所不知,聖人已準了某辭官之請,‘郎中’二字,已是過往。”
對方並不驚訝,淡定道:“我已知此事,才鬥膽請女史過府一敘。”
“哦?大王此話何意?”趙濯靈注意到他沒自稱“本王”。
“女史應該有所耳聞,我常結交名士,久仰女史聰達敏識,雖見過幾面,卻一直未能相識,實為憾事。”
趙濯靈不著痕跡地打量王府內景,穿過馬球場大小的空闊院子,離正堂越來越近,巍然大屋牆體暗紅,隱隱散發香氣,臺階欄杆皆以石頭雕就,當年,群臣彈劾昌王的章奏中就提到過王府建築逾制。
她面不改色,提起袍擺上階,“在下也久慕大王琴藝,說來可笑,某喜好音律,卻不擅演樂,每每見到大家,便欽羨不已。”
李盈笑,“女史謬贊,我哪稱得上大家?”
趙濯靈正色道:“大王不必自謙,您當屬今世前三。”
“哦?還有誰?”李盈饒有興味。
她狡黠一笑,“大王愛琴,怎會不知當世琴家,無非那幾人罷了,何必套我的話?傳了出去,我豈不是得罪人?”
李盈忍俊不禁,笑著跨進屋門。
趙濯靈踩上厚厚的宣城紅地衣,抬頭看到正對著門的紫檀屏風,錦面上繪山水畫,嵌金絲,飾珠寶,典雅奢華。
屏風前擺著一張坐榻,鋪著厚軟的茵褥,中間擱一小案,兩側各有一憑幾。坐榻下首,左右兩邊排著一溜坐床,趙濯靈正要擇一落座,李盈卻指著身旁示意她坐下。
小案上香爐嫋嫋,淡香沁鼻,她忍不住深嗅幾下。
“這是府上人新調的香,女史若喜歡,便帶些回去。”
趙濯靈笑道:“多謝大王美意。此香有梅花清新之味,冬日梅雪煮茶,宜焚此香。”
聽到煮茶之語,李盈看著婢女端來的兩碗飲子,錯愕道:“女史愛茶?”
她端起碗,“早年常出入寺庵,與僧尼講論佛法,因而習茶。飲子、酒水、茶,各有風味,都喜歡。”
他看了一眼對方腰間的酒壺,“知道女史愛酒,我特地備了郢酒和劍南燒春,女史今日可要多飲幾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