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濯靈還沒坐回車裡,就被一群莽漢擠得晃了下去,險些正臉撲地,幸虧馬夫及時扶住她。
她拍拍胸口,感覺有些不對勁,伸手到腰間一摸,蹀躞帶上綁著的算袋和刀子俱已不翼而飛!只剩下孤零零的玉酒壺。便轉臉問馬夫:“剛剛有人靠近我嗎?”
“扶您的時候,有個大漢挨過來,很快就走了,沒見他做了什麼。”
“快找找他在哪兒!”
四下,人已散得稀稀拉拉,上哪兒尋去?
馬夫環視一週,搖搖頭,“不見了。”
“記得他的身形打扮嗎?”
馬夫瞧她十分緊張,仔細回想道:“約六尺高,穿著團花翻領袍,發式像胡人,但沒有鬍子,沒看見臉長什麼樣。”
她沉默片刻,心知遇到慣偷,嘆道:“罷了,回去吧。”
趙濯靈這幾日忙著寫新戲,本就少眠,丟了物件後,幾乎一夜未閤眼,晨間照鏡子,眼下泛著重重的青色,腦子也沉得像秤砣,幾捧冷水澆面,才恢複了一絲清明。
馬車一路顛簸,進了官署,那一絲清明也消失無蹤,拖著沉重的身子,她昏昏欲睡。
嘴裡嚼著幹茶葉,她強撐著批了一摞文書,作為分押尚書六曹的六位中書舍人之一,曾任禮部郎中的她分判禮部事。每日,禮部都要呈上堆積如山的書文,雖說都是常規部務,可總不能懈怠。
“趙舍人。”一個小宦官不知何時站到了案前。
“何事?”她抬起頭,認出是跟在劉監身邊的人。
“陛下召見。”
她面色一黯,“可知是何故?”
“女史說笑了,這哪兒是奴能知道的。”
趙濯靈放下筆,撐著書案站起來。
剛跨出門檻,她就聽見身後刻意壓低的議論聲,心中不由苦笑,自己大概是最常被皇帝召見的中書舍人吧。
從中書省到紫宸殿,說遠不遠,說近不近,雖只隔著一道宮牆,卻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
皇城嚴肅莊重,密密麻麻的官署維持著帝國的運轉。
宮城寂寂陰沉,連鳥雀飛禽都不敢在裡面多作停留。
殿門被推開時,趙濯靈看到了陽光中瘋狂舞動的微塵。
她低著頭走到大殿中央行禮,“臣拜見陛下。”
“坐吧。”前方傳來的男人聲音在空曠的大殿裡顯得格外沉鬱。
“謝陛下。”
“我聽白相說,你將他送的詞頭封還回來了?”
“是,”趙濯靈恭敬作答:“昨日白相遞來詞頭,令臣草詔,臣有所見,不敢不陳。”
“哦?”
她不疾不徐道:“該案已結,白相卻要再行降罪,臣以為不合律法,不敢撰進,伏待聖裁。”
上座之人輕笑,“也不是什麼大事,我已經駁了他。”
趙濯靈抬頭,“那陛下召臣是……”
她這才發現殿中只有他們二人。
弘業帝李盈已經繞過長案,朝她走過來。
趙濯靈連忙起身,恭順地垂首待命,看到一雙皂靴出現在視線裡,眼皮跳了幾下。
“昨日把你叫到這裡撰旨,積壓了不少文書沒批吧?” 他還是一如既往地親和。
“還好,臣已批了大半,謝陛下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