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果必有因。
安汝寧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走吧,走吧,還能怎麼樣呢只求下輩子生在尋常人家,嫁個如意郎君相夫教子好了。
安汝寧拿起白綾,甩過屋樑,顫抖的雙手將白綾的兩端系在一起,她踩上凳子,將頭緩緩探了過去,閉上了眼睛,一腳踹翻了小凳。
多年的心頭大患終於解決,李承昀舒心得很,眼下是該好好補償一下自己虧欠多年的兒子了。
擺脫了東宮的噩夢,李仲允的身體恢複得也很快。只是受了多年冷遇,忽然一下子滿宮的人都格外照顧他,這日子過得實在是別扭。
李仲允不大喜歡宮中的熱鬧,他還是比較喜歡清靜的生活,因而當他養好了身子便委婉地提出想回到闌雪殿住。
起初魏媖是不肯的,但李昊乾多多少少明白李仲允的心思,就勸著魏媖答應了,畢竟如今的闌雪殿不再是昔日的闌雪殿,外加上有餘慶華的照顧,李仲允的生活根本無需擔心。
開春了,蕭瑟的景象一去不返,萬物複蘇,生機盎然。
這一天,李承昀帶上了李仲允在禦花園中散步。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父子間的關系親近了不少,李仲允已不似初時對李承昀充滿畏懼。
李承昀很珍視眼下的生活,可他知道有一件事情有必要讓李仲允知道,而李仲允一旦知道,他們現在這種父慈子孝的關系極有可能徹底破裂,再也無法修複。
那就是柳晚棠的死。
兩人走到一處涼亭裡,李承昀回頭看了看李仲允,輕聲說:“坐吧,朕與你說些事。”
哪怕李仲允會恨自己,這也是自己欠這個孩子的。
李仲允有些疑惑:“什麼事,父皇”
李承昀深吸一口氣:“關於你母親的。”
李仲允怔住了,確實,他對於自己的母親知之甚少,只大約知道他母親的地位應該很低。
李承昀望向李仲允,目光有些悲哀:“你知道後恐怕會恨朕的,你母親的死是朕一手促成的。”
李仲允茫然地眨了眨眼,一時有些呆滯。李承昀嘆了口氣,緩緩開口敘述起了那段一直被李承昀塵封在內心深處的過往。
春風吹在臉上如何這般涼,原來淚水早已無聲無息地滾落下來……
“所以,孩子,你看,是朕一時的沖動讓你的母親柳晚棠慘死異土他鄉,屍骨無存,也害得你那麼小就沒了母親,更害得你過了這麼多年地獄般的生活。朕枉為人夫,枉為人父,更是個沒本事的帝王,連自己的愛人和孩子都護不住。”李承昀哽咽了,“對不起,仲允,朕對不起你。”
李承昀閉上了濕潤的眼,緊張地等待著李仲允的爆發。
可等了良久都不見什麼動靜,李承昀睜開眼望向李仲允。
李仲允沒有大哭大鬧,也沒有悲憤動怒,只是安靜地坐在那,臉上帶著淡淡的淚痕。大約是察覺到了父皇的目光,李仲允抬起頭:“父皇……”聲音是破碎的。
李承昀內心苦澀不已,心疼地將李仲允攬在懷裡:“對不起……”
李仲允嗚嗚咽咽地哭了一小會兒便不再哭了,只是靠在父皇的懷裡不吭聲。
“你恨朕嗎”李承昀幾乎是不帶任何希望地問出了這個問題。
可令他意想不到的是“不恨。”
李承昀愣了會神,低頭看向李仲允:“你不用勉強自己。”
“兒臣說的是實話,父皇,兒臣不恨您。”聲音很輕很輕。
“怎麼會……”李承昀分不清內心是釋然還是難受。
“兒臣已經沒有母親了,不想再沒有父親。過去的事情只是過去的事情了,人不能總沉溺在過去。父皇,您是一國之君,身上肩負得太多,有些事情也不是您能做主的……所以,兒臣不會恨您的。”
李承昀內心感動不已:“仲允……”他緊緊擁住了李仲允,心中泛起無盡苦澀,這孩子和柳晚棠是真的像,連說的話都如此相似,“你怎麼這樣懂事朕寧願你不懂事,寧願你恨朕啊。你不委屈嗎”
怎麼會不委屈呢,李仲允終究不過還是個十三歲的孩子,一時強忍住的委屈如洩洪般湧了出來。
“父皇……”李仲允的頭抵在李承昀的肩膀上,失聲痛哭。
“好了,好了,傻孩子,不哭了,不哭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