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他們這層關系,今天有緣認識了你,我很開心。”熱絡起來後,顧絮影也跨了一步,輕輕挽住沈雲微的手臂,“專業人士快來幫我講解下面前的畫,我想知道。他的暈染太美,用簡單的水墨勾勒,就能構成仙境,畫裡的人物也是翩然如山間高士。”
說起來,沈雲微接觸的書畫確實不少,見多識廣,與顧絮影這個畫家自然興趣一致,共同話題極多。
“哎呀,要在顧大畫家面前班門弄斧了。”沈雲微開著玩笑,俏皮地眨了眨眼,“我不過是死記硬背點知識,你卻是內行人看門道,只能說互相交流看法吧。”
她們面前陳列著的,是一幅傅抱石的水墨畫。
沈雲微雖然不負責中國書畫部分,但閑時也翻看過其他部門製作的拍賣圖錄,把這幅畫的背景記得很熟。
緊接著,她向顧絮影說起的,就不止是眼前這幅畫了,還有她瞭解的傅抱石繪畫風格。
出生於1904年的傅抱石,是我國“新山水畫”的代表畫家。
“他最擅長畫山水、人物,而且技法爐火純青,喜用濃墨、渲染,畫中有詩,意境深遠。”沈雲微站在近處,詳細講解著,“最妙的,還是他能很好地將中國傳統繪畫技巧與現代元素相融合,筆觸迅疾靈動,有股酣暢淋漓。”[1]
“還不止。”同為畫家的顧絮影則指出,“我最佩服的,就是他對筆下山水的把握。山水也分南北,南方婉約細膩,北國蒼茫磅礴,他都能準確呈現,可見功力深厚。”
她們正聊得投契,只見不遠處秦硯修三人走來。
秦澤嘟囔兩聲,直嘆差點迷路,扶光藝術中心佔地面積實在太大,真是一通好找。
秦硯修與秦牧卻很安靜,各自在沈雲微與顧絮影身側站定。
過來預展,原本就是為了看展。
他們一行五人,一齊停駐在一幅畫前,共同賞畫。
傅抱石的這幅山水畫,她們兩人已經看完了,但還是耐心地一起又給大家講解一遍。
接著,一路上看過去,又見了李可染、齊白石、張大千等人的畫,這些畫平時在省美術館等地,都是絕對的稀罕物,今天在扶光秋拍的預展,卻一幅接著一幅,蔚為壯觀。
顧絮影說起這些畫來,都能娓娓道來,頭頭是道,沈雲微聽了贊賞地不住點頭。
外行人不免走馬觀花,又看了幾幅,秦硯修就停下請教。但請教的人卻不是顧絮影,而是沈雲微。
顧絮影也曾聽秦牧說起兩人的感情狀態,看出這兩人正曖昧著,便看向秦牧,與他默契對望了眼。
問的是畫,卻又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聽你說了這麼多,我卻忘了問最要緊的。”秦硯修走到沈雲微身後,雙手狀似無意地輕輕搭在她肩上,“雲微,以你的經驗,該如何看展,才能有所收獲呢?”
“你怎麼突然感興趣了?”沈雲微愣了下,男人淺而溫熱的呼吸,就噴灑在她後頸,引起一陣酥麻。
她明明記得,洛叔也有談起,秦硯修對書畫完全無感,旁人從前送他的名家書畫,大多都深藏庫房,並不掛出。
沈雲微聽了,只覺得暴殄天物!
“人的興趣本就是流動的。”秦硯修溫聲央她,“快點教教我,沈老師。”
她明明比他大七歲,他現在卻突然改口稱她“老師”,頗有調侃之意,聽著倒也覺得新鮮。
“好吧,我講講我自己習慣的一種觀賞畫的方法。”沈雲微後退半步,讓二人的站立位置轉為秦硯修在前。
接著,她拉著秦硯修來到面前這幅畫的正前方站定。
“首先,你要停駐下來,把所有注意力都落在眼前的畫上。”沈雲微講得認真,“秦硯修,注意,第一時間接收資訊的,就是你的眼睛。一幅畫一眼望去,每個人的眼睛都會捕捉到一個焦點。”
她頓了頓,似乎在教導秦硯修的過程中,她自己也在重新觀賞這幅畫,緩緩道:“然後你要認真思考,你眼中捕捉到的焦點,為什麼成為焦點,到底是什麼吸引了你的目光。”
沈雲微自己幾乎已看畫看到入神程度,語氣輕而柔軟:“或許是細節與色彩,或許是筆觸。距離遠與近,觀感都會不同。就像眼前的一棵樹,近了才發現,它不是霧茫茫一片綠色,它還有接近天色的藍與天青。”
而她並未注意到,此時站在她側前方的秦硯修,已經默默退後了些。
男人的眼神經她教導,確實專注更深,可目光投向的物件,卻不是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