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墨是秦硯修從前經常為爺爺做的事。
他洗好硯臺,將硯臺放到桌上,又拿出墨塊開始研墨。
秦盛國已經坐在書桌前等待,瞧見沈雲微在觀察硯臺,便笑道:“雲微,你也對這些感興趣?”
“我不會寫毛筆字,但對這些物件還算熟悉。”沈雲微低頭仔細端詳著硯臺,心裡有七八成把握,道,“這應該是清中期的老坑端硯。”
“不錯。”秦盛國驚訝地點了點頭,“這是乾隆晚期的硯,七十年代時,我在一個香港朋友那裡買的。”
這方硯臺大小接近九寸,玫瑰紫青花,硯上雕著雲紋蝙蝠和團壽,做工格外講究。
秦盛國得了硯,如獲至寶,數年後也曾給幾個專家品鑒,鑒定結論是乾隆晚期蘇州工雕刻。
“不過你是怎麼判斷出來的?”秦盛國好奇地問道。
“這方硯臺被您儲存得很好,應該經常洗。硯臺表面很幹淨,所以能看清紋飾和雕工。憑借這些,大概就能看出是老硯,而非現代仿造。”沈雲微分析得有理有據,“這種硯形,還有繁瑣的紋飾,在清代以前不太常見。而且做工也很精雕細琢,是典型的清代風格,但不像晚清民國。”
“至於說是清中期。”沈雲微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就是我憑直覺的大致判斷,細不到具體哪位皇帝。”
“沒什麼不好意思的,這就是你們這行的眼力吧。”秦盛國誇贊道,“而且你不止看得出是老硯,你還知道是端硯。”
一旁在硯臺中耐心研墨的秦硯修,這時也抬眸望向沈雲微,眸中滿是欣賞。
沈雲微學的就是相關的知識,能判斷出朝代說明她基本功紮實。
但她還準確判斷出面前的硯臺是端硯,足以看出她知識淵博。
“端硯細潤、密實,我是看顏色和石質判斷的。”沈雲微纖細的手指撫上端硯,“如果輔助判斷……”
沉積巖上手輕重適中。她的食指輕叩硯臺,端硯發出小而悶啞的聲音。
抬指去按硯臺,短暫停留就會留下輕微的指痕,像是有“水氣”。
“這簡直是收藏級別了。”沈雲微笑道,“爺爺,您那位朋友很靠譜。”
“是啊。”秦盛國凝視那方硯,“用了四十多年了,這是我最喜歡的硯。”
秦硯修將墨已經研得差不多了,放在一旁的墨塊看著也有講究。
沈雲微對墨塊的研究就沒那麼深入,於是秦盛國主動向她介紹:“這是徽墨,古人說‘一兩黃金一兩墨’,徽墨擔得起這句。”
“我就喜歡它磨出的墨色澤黑潤,而且久不褪色。徽墨耐放,兩百年前的墨塊用著依然很好。”
秦盛國執筆沾墨,墨的清香隨之飄散開來。
沈雲微看老爺子揮筆在宣紙上寫字,行楷飄逸不失工整,如行雲流水。
不過……
他為什麼寫的是她與秦硯修的名字?
沈雲微嘴角抽了抽,幹笑兩聲,道:“爺爺的字很有氣勢。”
“寫著玩兒罷了。”秦盛國樂呵呵的,又熱絡地問道,“雲微,你的名字是什麼由來?”
“《道德經》裡的。”
沈雲微不知是第幾次同人解釋名字的由來,以往對方總是聽得雲裡霧裡,她就要背出裡面的句子。
但秦盛國不同,他明顯想起了那幾句,笑道:“看來你父親對《道德經》的研究很深嘛,平時沒少讀。那幾個字,應該是對他來說最珍貴的字了。”
“他也是讀著玩兒罷了。”沈雲微也笑道。
宣紙上的墨跡未幹,沈雲微走近細賞,倒是生出好奇:“爺爺,那秦硯修的名字呢?”
“你說硯修啊……”秦盛國沉思數秒,執筆又在宣紙上寫了起來。
片刻後,沈雲微湊過去,看到上面多了一句詩。
“洗硯修良策,敲松擬素貞。”[1]
如果直譯,大意就是:清洗硯臺,執筆學習治國良策;輕敲松樹,推崇效仿高潔情操。
沈雲微感受到其中對秦硯修的期許與看重,不由問道:“這是您給他起的名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