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她日常總是一言不合就翻臉的連茂啟只有這種時候會主動搭腔。
他倆都是律師,有個同樣就讀知名法學院的女兒,這在他們的同事朋友中是美談。
同時也是連萌從來參與不進去的話題。
父母聊他們的,連萌低頭看手機,看見了連翹的訊息。
連翹:幫我拖一下,我馬上回去。
她果然沒在學校。
連萌:多久?
連翹:最多一小時。
連萌幾乎快要倒地,她要怎麼堅持完這一個小時,她內心莫名不安。
父母之間的話題很有限,聊完後,三人陷入沉默。
不過沒過多久,沈虹就又開口了。
連萌最害怕的事情還是沒能逃過。
沈虹笑著試探她:“爸爸媽媽正好最近在北洲,你要不要把北洲租的房子退掉,我們幫你收拾收拾,然後你跟我們一起回南川住?”
她們的媽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只有半強制地要求她們做什麼的時候,才會笑著說話。
連萌不要,絕對不要。
自從她畢業以後,父母一直在說這件事,說她既然選擇自由職業,何必還待在北洲,不如回南川陪伴父母,他們也能放心。
可事情沒有這麼簡單,回去以後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生活,連萌心裡有數。
經常不出門會被說,經常出門也會被說,大清早直接進她房間拉她窗簾,晚上不睡覺就會被一遍又一遍地催促,直到她熄燈閉眼——其實連萌也分不清這些行為中,關心和控制慾的比例各佔多少。
她只知道,她不是十三歲了,她已經受不了那樣的管,已經過不了那種日子了。
更別說,父母吵架,隔著遙遠距離,他們也要從手機上發給她的牢騷,她真回家了到底要重複聽多少遍——他們結婚二十多年都解決不了的婚姻問題,跟她說,她又能有什麼辦法?
他們的焦慮,他們的中年危機,他們的更年期——連萌自私地只想逃離他們的這些混沌情緒——她連自己的人生都快要招架不住了。
連萌絕不鬆口,“我剛續的租約,現在退租,要損失很多錢。”
“沒事啊,我去跟你房東談,實在要損失點錢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沈虹似乎十分執著地想讓她回南川。
連萌只好看著她的眼睛,認真道:“媽媽,我不想回去,我喜歡北洲。”
聞言,沈虹的笑臉繃不住了,放開原本拉著她的手,冷著臉走遠,同時意有所指地說了句:“翅膀硬了。”
連萌面無表情。
從小到大,只要她有自己的想法,不順著父母的意,大機率都會得到這麼句話,她已經無感了。
氣氛都已經這樣了,可等連翹到了,四口人還是得像和和樂樂一家人一樣,一起去吃飯。
連翹真的比她討喜得多,從遠處看見爸媽就會笑著奔跑過來,然後一個手臂抱一個,三個人擁作一團,她會撒嬌:“老爸老媽,好想你們。”
真的是連萌下輩子都做不出來的舉動——大家都更愛連翹,連萌其實也覺得合理。
晚飯地點是連翹定的,在繞得人頭暈的巷子裡有傢俬房菜館,木質大門開啟,進門就是古香古色的院子,服務員的衣服也穿得雅緻,上下兩層樓,可以自由選擇要在室外還是室內吃。
他們選了室內。
等坐到了餐桌上,連翹嘰嘰喳喳分享起她回校這一週的近況。
連萌一半腦子聽著,另一半腦子在想,現在也是小白該吃飯的時間了。
她思忖片刻,將她隨手反蓋在桌面上的手機翻過來,給陳述發訊息,同時祈禱今天會是他準點下班的一天。
連萌:你下班了嗎?
陳述回複得比想象中快。
陳述:還沒,有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