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信佛之地卻偏偏踏足了一個神明,而祂只為尋找一個信徒,向他詢問亦或是祈願,似乎也沾染了凡塵,在佛前敘述著。
他好奇地睜大了眼睛,毫不猶豫地搭了上去,那個時候就已經淪陷了,後山上似乎已經脫離了人間,那是他們第一次重逢。
少年的無知與天真無邪在這一刻盡情綻放,也神也降臨不久便匆匆離去,再見之時恍如隔世。
“媽媽我剛才看到神了,銀白色的很好看……”洛灼就這樣被媽媽牽著,喜悅地述說著奇遇,落在他人耳裡倒成了小孩子的玩笑,可媽媽不一樣。
“好啊,那說說我們小寶貝看到一個怎麼樣的神了?”
“就是那麼高,頭發很長的,然後眼睛亮亮的……”
“哇這麼神奇,那有沒有許個願啊?”
“有!當然有……”
“……”
一片歡聲笑語地離開了山路,乘著雲兒向下遠去,那也是最初的羈絆。
好似自那時起,耳畔多了一陣柔聲,除了病房裡機械般“滴滴”聲,以及彌漫著消毒水的氣息,還有成天對著輸氧管,茫茫世界裡便只剩下哭聲,他不明白明明已經拜佛了,難不成佛祖在怪罪他的不誠心,還是那天他見的根本不是什麼神明,而是從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魔?
這些他已經不想知道答案了,面前俏廋蒼白的女人是那個曾經柔聲細語地教他識字做人的人,可如今卻以淚洗面。
他不明白命運為什麼要對他開了一個玩笑,本該風華正茂的年紀卻只能著死氣沉沉的機器訴說著。
在百日如一日的每一天,一切都像是定時打卡一樣,換藥打針探望檢查……就像小時候看的皮影戲,一比一地還原劇本的一切,哪怕知道最後的結局,卻始終要走那原本註定的“彎路”。
洛灼像是個木偶般,命運操縱了他,可那道聲音卻無時不刻地告訴他,這一切都是假的,睡著了夢也就醒了。
是啊,真的好痛,真的就好想這樣一走了之,但再抬眸卻對上一雙充滿關愛的瞳眸,那時他知道了,
走不了,憑著良心問怎麼痛也不及眼前的千分之一,有的時候他在心底默默地祈禱著,用自己的虔誠去換取幸福,佛祖不行,就換上帝。
他本來就是無神論者,卻在那一刻卑微地告訴自己,我信神,警惕自己,神的信徒。
路已經走反了,就再也繞不回去了。
他的記憶中充斥著——
一張帶微笑的人模糊地從眼前劃過,好像在很久以前,有這麼一個人從小到大一直牽著他,對他說:“……不怕了。”
在一條放學的街道上,樹很蔥鬱,前面好像有個人伸開雙手,蹲了下來:“有沒有誰欺負你了?不哭不哭,沾了泥,再哭就成小花貓了。”
一束開得燦爛的櫻花放在床頭,可花香卻永遠無法聞到,似哀求般:“那兒櫻花開了,你不是最喜歡嗎?說句話,好嗎?”
“……這是你小時候最喜歡的,第一看就愛不釋手……”
似乎有很多的話語從腦邊一一閃過,又痛心,又好像斷了片一樣。
白色的簾布覆在眼睛上,什麼也看不到,隱隱約約聽到邊上有道聲音,很熟悉,很溫柔,但是多年壓在心裡的感覺,是種苦楚嗎?
“……我求求你了,要我做什麼都可以,我只要他能好起來……”
“抱歉……”
一切回到原點,時鐘“滴答滴答”地響,沒入那夜色。
“地獄的惡魔”履行了他的諾言,讓世界開始顛倒,秩序崩塌,對這個“精心編織的美夢”投射一個神明的預言,並宣告它的真假性。
以映象窺探人心,就好比愚昧無知的凡人妄徒窺探神明一般,賜福的同時惡咒也開始生效了。
人們在自以為是的溫室中“沉眠”了,卻總忘了美夢的盡頭是什麼——
殘酷的現實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