驪車寺上)
清晨陽光明媚,有點刺眼。
洛灼不安分地動了一下,倏然驚起,看著眼前這張熟悉的臉,少年的笑容在晨光之下更加燦爛。
車道上一陣笛鳴響起,公路上大大小小的車各司其職地開著,車內很平穩,窗外的天空異常的湛藍,氣息有點溫熱。
江波抬眼對上後視鏡,下一刻忍不住想捂臉,一時候找不到東南西北,又望向駕駛座上,發現他親愛的老爹竟然是一臉……慈母笑???
所以現在是啥情況啊?當時江波有多希望自家洛哥是個gay,現在就有多後悔。他哥性取向真的是……呃。
後座的兩人繞是沒有想到副駕駛座上的人腦子都想了什麼,兩隻手一點點地相扣著,這麼大的人了還是容易害羞的,兩人十分有默契地看向窗外,誰也不知道在後視鏡上一雙眼晴已經目睹了全程“尷尬”。
車上四個人各懷鬼胎,心裡琢磨著自個兒的事,至於為什麼在這條路上,還得往前說起——
洛灼清晨接到一條訊息,後來說出現在這裡了,太概是去什麼寺來個燒香拜佛,盡管是個無神主義者,這年頭還是得多少來點封建迷信,否則就要演變成自我主義了,那可得了,索信就同意過來求佛了。
最重要的原因還不是這個,這寺叫“驪車”,五年前有個不知存封多久的禮盒,像是準備了許久卻始終為曾送出去,隨著人也埋在了土裡,而這些東西卻成了無名之物。
0924……
“煜,一切安好……”
盤旋而上的山路,車一點點地駛入,好一會兒終於抵達到山門之前。
大理石砌成的石門巍然屹立在寺門前,在此之後是長長的階梯,每一塊石梯似乎都有著自己的故事,布滿了滄桑,樹木擁簇著,另人彷彿置入他界。
石梯上來來往往的人,不乏歡聲笑語。
望著山霧之間的環境,洛灼只覺得一切好像是重回刻點,是如此的熟悉,在記憶中卻是模糊的。
每一階石梯像是一處羈絆,由下而上無不浸入人心,山間那道清明也終是破曉了。
江父一臉慈笑地拉過洛灼走去了大祠堂,就像平常一樣燒著香,對著那一排排的佛像唸叨著“阿尼陀佛”,恍如隔世般,洛灼只覺得曾經也有著這麼一道身影,虔誠地跪拜著,只不過那是為他祈願——
南方的雪天是很少見的,越靠南陽光便越旺,明媚的光線在寒冷的冬天顯得格外愜意,山上空氣稀薄,林間總帶著點霧氣做為點綴。
那時洛灼才十二出頭,眼前牽著他一步步登上雲階的女人,總是面色慈祥地看著他。那時的他記得這是媽媽,不過卻永遠活在了曾經的記憶裡,再去追憶時便只剩下寥寥無幾的輪廓。
早晨的天空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媽媽牽著他登上石梯,那時他什麼也不懂,就高踮著腳,朝媽媽張開雙臂:“為什麼寺廟要建到山上?”
那聲音很清柔倒也多了幾分耐心:“孩子,寺和廟是兩個不同的場所,它們不一定要建在山上,只不過我們去的地方是在山裡頭。所以並不是所有的寺和廟都要建在山上,就像看人一樣,難道你會用一個第一印象去描摹一個人生嗎?”
“就像最出的印象最深,但不及慢慢去了解的更實在,口中得知非實,親身親為見真。”
山寺的輪廊在雲霧之間時隱時現,對年幼的他來說像極了仙境,這兒的一切都帶著禪意,無論是人還是物,他總歸會明白的。
山寺中的小僧將他單獨帶走,那時他看見中池的樹便被吸引住了,也就賴得不走了,他總覺得樹上的願牌總有一個是他的,但望了許久也都不曾見過,索信就不再去找了。
寺裡的東西很新奇,至少對他來說是這樣的,所以他就飛一般地竄上竄下,趁沒人的功夫直截了當地去了後山。
洛灼知道媽媽會來這兒,小時候耳勁好,總喜歡窺聽大人們的事,所以那時老僧談話的時候,他也是捏足了耳朵聽著。
十二歲的年紀是正黏人的時期,整天喊著“媽媽”長“媽媽”短地叫,當然也免不了一聲贊口,自然也誇到天去了。
後山草木甚多,他特意挑了一塊石頭坐著等,可這一等沒等來媽媽,老僧像是特意和他作對般,後頭就把人請到房中,說是外頭涼風聲多不好語。
此時洛灼渾然不知地幹等著,耳力很好自然也捕捉到不尋常的聲音,歡喜地掹抬頭,下一秒便如醉如痴起來。
這是他這一次見到生得如此好看的人,一時不由地愣了神。
那是個白發美人,銀白色的長發順著兩肩向下垂落,與這天地渾然不成對,彷彿從神話中走出來的一般。那金碧色的眼瞳也是他從未見過的顏色,當即便失了魂,上手就摸。
那人的身姿很高挑,但卻是哄小孩般地彎下腰,視線相齊,眼裡藏著笑,眉眼淨是柔情,像是吃了蜜了一般,聲音不偏不正地傳了過來——
“好久不見了,這一次願意當我的信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