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一上午。
濱門法院的庭審現場,姜洛笙坐在觀眾席,四下環顧了一週,沒有看到姜源。
然後,她看著被告席上的趙婷。
趙婷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裡,不論公訴方出示什麼樣的證據,問出什麼樣的問題,她都表情平靜,聲線平穩,淡定得讓人既熟悉又陌生。
公訴方出示了關鍵性證據:周藥盒放射碘的檢測報告。“從碘131和碘125的半衰期推斷,受到碘輻射的氰化鈉,於十一月初被放入被害人的周藥盒。濱門醫院實驗室出入記錄顯示,趙婷女士從去年十月到今年二月,曾多次進出放射科實驗室,進行放射碘相關實驗。”
木已成舟,趙婷對殺害姜清遠的事實供認不諱,“是的。我十一月初藉助實驗便利,從實驗室偷了氰化鈉,殺了姜清遠。”
“你是什麼時候下的毒?”
“去年十一月四日晚上,我們結束諮詢後,我趁姜清遠不備,拿了他的周藥盒,把他轉天膠囊中的藥物粉末換成了氰化鈉。”
“趙婷女士,你做姜清遠的心理諮詢師多久了?”
“一年半左右。”
“請問你們二位是否有醫患之外的關係?”
趙婷淡淡望著提問的公訴方,沒有開口回答。
然而對於這個問題,沒有回答已經是最好的回答。姜洛笙意識到,趙婷和姜清遠關係的確不一般。趙婷左胸上的那個煙疤,大概就是姜清遠留下的。
姜清遠掙扎著用這種方式控制生活,控制自己,控制他人,卻依然不可避免地越來越失控,脫軌,滑向深淵。
菸頭根本燙不平他一團糟的生活。
公訴方再次出示了一張照片。
照片很模糊,大概是誰在當事人不知情的情況下偷拍的。但姜洛笙能認出,照片裡,濱河邊,趙婷微微踮起腳尖,姜清遠微微低頭,兩人的吻,看上去甜蜜而虔誠。
高糊的畫素下,每個吻似乎都虔誠,都是一生。
他們打破了心理諮詢師與患者之間的禁忌。這種感情,究竟是依賴,是對黑暗中那團光明的渴望,還是愛?
姜洛笙不明白,也不認為姜清遠明白。
趙婷看了照片幾秒鐘,唇邊突然勾起一抹交織著恨意的自嘲。
這是姜洛笙從未在她臉上見到過的表情。
公訴方直接問得更深入:“你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交往的?”
這次,趙婷開口了,算是承認了她和姜清遠之間的關係:“從去年六月開始。當時他已經在我這裡諮詢了大概一年。”
“你們交往了多久?”
“一直交往到他死。”趙婷字字清晰。
“趙婷女士,你是什麼時候對姜清遠先生動了殺心?”
趙婷平靜地開口,講述了她的動機。“十月底,我偶然聽到他給一個女人打電話,說是要跟對方斷掉。我當時很震驚,以為他出軌了。為了查清那個女人是誰,我偷偷複製了他的手機卡。結果,我從他的手機裡查到了太多驚喜。”說到這裡,趙婷自嘲地笑了笑,“‘出軌’這個詞,簡直就是在侮辱他。姜清遠,他根本就是個種馬。我甚至數不過來他睡過多少女人,包括在跟我交往的時候。”
“你發現之後,有跟姜清遠談論過這件事嗎?”
趙婷緩緩搖頭,“我開不了口,只能在他面前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
她渴望感情和尊嚴。姜清遠沒給她感情,她不能再被他摧毀了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