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歌詞裡提到的蒂阿瑞。蒂阿瑞是塔希提島上一種香氣四溢的白花。傳言說,只要這種花香進入過你的鼻尖,即便走得再遠,終究會被吸引到塔希提。
正如她一次次地出走,卻又一次次地被收拾吸引。
離開蘇蒔之後,常姞依舊無法忽略身體裡那些隱秘的疼痛。回憶就像路旁野蠻生長的鬼針草,不經意就會粘了她一身,怎麼拔也拔不完。
她走在異鄉陌生的路上,卻恍若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熟悉的回憶上,讓她的心為之疼痛。
恍惚間她明白了“墜入愛河”的另一個寫法為何是“走上海盜船的踏板”,而她的心告訴自己,她是心甘情願走上去的。
她深知所有的風險,深知她會為蘇蒔流下無用的眼淚,深知單向的喜歡本身就是一場必輸的賭局。只是因為喜歡,所以她甘願沉淪。
常姞喝著酒,迷迷糊糊地她想起每次看向蘇蒔的眼睛,都覺得她像一隻狐貍,舔舐著自己毛茸茸的尾巴,露出蓬鬆的笑意,那般地遊刃有餘,將她襯託得更加侷促不安。她感覺自己成為了一隻被捕獸夾夾住的獵物,靈魂在泣血流淚,發出無措的嗚咽。
於是,常姞突然很難過。因為聽到這首歌,因為她在距離蘇蒔1840公裡的地方依舊很想她。
裴春又側眼看向常姞,看到了她在這一時刻裸露出來的傷感和脆弱,裴春又壓低聲音問她:“你在想什麼?”
“在想……一個愛而不得的人。”常姞用手轉動著酒杯,液體隨著她的動作搖蕩著,如同一片思念的浪潮。
談到這個話題,裴春又那向來生機勃勃的眼睛也垂落著哀傷:“這真是個傷感的話題,不過我說個更傷感的,我還被我的初戀情人斷崖式分手了。”
常姞看到裴春又眼裡帶著難以釋懷的眷戀之情,問道:“那你怪她嗎?”
“怪過,甚至當初一氣之下把她刪了,還說了一些很傷人的話。”裴春又的記憶驀然被拉了很遠,遠到她的眼睛也失了焦,變成霧濛濛的一片。
“但是隨著時間的變化,我開始意識到我當初處理問題的方式太過自我了,後面我反思了自己,如果那時候我去清醒地思考這背後的問題,或許我們不會走到兩不相見的結局。”
“可是人類在面對愛時總是很難保持清醒的,有個人曾經和我說過只要兩個人還相愛,那故事的結局就不是be 。”這是之前常姞和蘇蒔一起看電影時,蘇蒔和她說的話,也是蘇蒔安慰她的話。
她們聊起纏綿的歲月終抵不過一場遙遠的分別,她們聊起人類的愛最龐大也最淺薄。
最後,裴春又寬慰常姞說:“但漫長又短暫的生命裡總要去愛點什麼,哪怕愛而不得。”又像是在寬慰自己。
常姞被裴春又一本正經安慰她的樣子逗樂了,隨後她舉起杯子和裴春又幹杯:“那我也送你一句話,這短暫的生命需要勇敢去愛,哪怕愛而不得。”
隔著火焰,隔著海洋,隔著不滅的山川,她們都在為愛一個人而痛苦而歡躍。
“我有點好奇,你的愛人是什麼樣的?”常姞的酒量一般,她的眼睛也似泡在酒精裡,眼神微醺。
“我的愛人她是……”路灩。
裴春又想起路灩在大螢幕上那張妖冶又頹美的臉,想起她在頒獎典禮上漫不經心地接過獎杯,恍若她才是這個世界獻上世間的美麗嘉獎。
裴春又想起在她們曾牽手在無人的街道上散步,驀然下了一場淅瀝的雨。路灩卻伸手撫摸著她被雨打濕的臉,那雙比雨還空朦的眼睛蠱惑性地看著她,說想和她接吻。於是,她們擁有了一個被雨打濕的吻。
接著,她又想起路灩進娛樂圈前冷漠地和她提了分手,她那雙充滿野心的眼睛好像從不會為了一個人而駐足。
裴春又一邊回憶著,一邊一字一句地描述著她記憶裡的那個人:“一個美麗又危險,慵懶又野心勃勃,坦蕩又撩人的女人,她是人世間難得一見的玫瑰,是我念念不忘的愛人……”
常姞也撐起手靠在桌子上,捧著自己的臉細細地想著蘇蒔:“我愛的人,她看起來不近人情,像只可遠觀的高嶺之花,但是走近她之後就會發現她清冷的皮囊下溫柔而細膩、有著不為人知的可愛……”
常姞想著笑著又淺淺地笑了。不知為何,她想起某一次她和蘇蒔一起下廚,蘇蒔一時興起做了一道苦瓜炒蛋,做完之後常姞嘗了一口,沉默了三秒和蘇蒔說了好吃。於是,蘇蒔也跟著嘗了一口,隨後苦著臉捏起常姞的臉頰,問她為什麼要騙她吃這麼難吃的食物。
常姞沒見過蘇蒔苦著臉的神情,像一個可愛的苦瓜,很是生動。於是,常姞看著這樣子的蘇蒔情不自禁地笑了。
此時此刻的常姞也笑了,恰好清吧裡晃動的黃色光線落在她和裴春又的臉上,燈光的形狀是月牙形狀,就像她們的臉上長了一個月亮。
驀然,她們看著彼此臉上的月亮柔和地笑著,帶著回憶感的悲傷氣氛一掃而盡。裴春又很喜歡留影紀念,她拉著常姞拍了一張合照,發在了朋友圈。
文案是:“今天遇到一個像月亮一樣的朋友,聊著聊著我們的面龐上也升起了一個月亮。”
這條朋友圈發出不久後,裴春又的手機彈出了一條訊息,發訊息的人是蘇蒔。
裴春又點開一看。
“春又,你現在和常姞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