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蘭就是這樣的人,可她又不一樣。
她有一個遠近聞名的女兒,最有出息也離這縣城最遠。
可誰都知道,無論榮耀與否,他這些都與陳蘭本人無關。
封建與環境造成的必然結果讓許多人年輕時都渴望掙脫,而只有極少數的人做到。
陳細酌憑什麼呢。
於是她成為所有人群起而攻之的物件。
而她的親生母親———
在陳細酌快要被湮滅在這雜亂無序的世界裡,唯一一次向她求救時,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她。
左眼在第一次上門問陳蘭借錢時,被張瑞躍拿玩具砸了個角膜擦傷,門都沒進。
那時候是她第一次去火車站買了站票,連夜去了城裡。
卻連醫院都是她自己去的,陳蘭給她轉了兩百塊錢,多問只是怕她眼睛嚴重了拖累張瑞躍,讓他留案底。
“你……你就不能幫幫你弟弟,他是你這個世界上最親最親的唯一一個血脈至親啊!”
“你以為你現在跟著那些有錢人能撈到什麼好?!他們可不會讓你生下孩子,防你防得跟賊一樣,等你老了就會一腳把你踹開!沒個孩子傍身你一輩子老無所依!”
“你跟我年輕的時候有什麼區別?你以為仗著幾分姿色就能這樣快活一輩子了!”
“是經驗之談麼?”
陳細酌的情緒已然平靜下來,陳蘭被她這句話問傻了:“什,什麼?”
“我說是你拋下三歲的我,來到這裡的經驗之談麼?”
陳蘭臉皮一陣青一陣紅,她沒想到自己女兒就這樣把遮羞布扯開。
“既然你說到這些,那我也不介意把話說得再難聽些,陳蘭,你真的是個極度自私的女人。”
“我生不生孩子跟誰生都跟你沒關系,如果有,她只會誕生於從任何層面來講都非常穩固的家庭,我不會讓她跟著我到處奔波。”
“這就是我們的區別。”“她生不生就不勞你操心了。”
兩句話同時響起,陳喚推門而入,攬上陳細酌肩膀。
她背脊很直,摸著肩頭觸手僵硬,陳喚恍然想,現在怎麼可能讓她生,年紀輕輕,又那麼瘦。
況且他沒打算要孩子,陳細酌能跟誰生?
陳喚掌心的溫度隨著布料印在她肌膚上,起碼有一個地方是暖的。
他捏捏陳細酌的手臂:“出去喝杯熱水,沈清茶在門外。”
罔市。
陳喚後來去查了這兩個字的含義。
最初只是無語腦殘成什麼樣的人,才會給陳細酌取一個如此無趣的名字,後來腦子裡全是她怎麼能被一個名字困住。
高中時四個人一起看過一場電影,實在是莫名其妙,看得最認真的兩個人居然是陳細酌跟周白予。
其實當時不應該去看肖申克的救贖,他該押著陳細酌去看羅密歐與朱麗葉,再讓她把其中一句臺詞反複背誦。
名字代表什麼?我們所稱的玫瑰,換個名字還是一樣芳香。
想想還是算了,不去扯她傷疤,太抓馬的事他也做不來。
等一個時機好了,有就有,沒有就沒有,她還能被一個破名字牽著走?
事實證明陳喚想錯了,她不一定會被牽著走,但始終受其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