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到大我只聽你說我毀了你的人生,可你生了張瑞躍你最引以為傲的兒子,你還是離婚了!你走到今天有家不回,傷了自己親哥哥的心把所有關系都搞得一團糟,這些都是因為我嗎!”
“回答我!”
陳蘭的手沒能掙脫她的桎梏,陳細酌踩著高跟卻站得比剛才穩。
“你到如今這地步什麼都沒有是因為我麼!”
陳蘭喉間倒喘著氣,從沒人在她面前這樣說話,她往日竭力保留的所有體面,全部被陳細酌在此刻撕開:“你……你!不是因為你是誰!你告訴我是誰啊!”
她狀若癲狂地大吼著:“我栽在你那死鬼老爹身上之前你知道縣裡有多少人追我麼?!我都拒絕了!就因為肚子裡有了你!我還不是看他老實,結果……結果……”
可笑,太可笑了。
陳細酌閉眼,遮蔽她所有的惡毒詛咒跟抱怨。
那你為什麼要生下我?
是指望一個孩子來挽留愛人,還是期盼她是個能夠傳宗接代的男孩?
“媽。”
她已經很久沒叫過這個字,再睜眼時陳蘭看她的目光如同在看一個仇人。
那樣的目光,是她從小最熟悉的。
陳細酌嗓子發苦:“你從來就沒錯……錯的是我,我錯了。”
她不應該有任何期盼,從第一次上門,被攔在門外,被張瑞躍用玩具砸傷眼睛的那時候起,她就不應該再有任何期盼。
她這人。
確實如同那天跟陳喚說的那句話,天煞孤星。
陳蘭沒力氣了,平日裡珍愛的包也被丟在地上。
公價兩萬,這是她拿陳細酌給的生活費買的,可她看著陳細酌滿身材質上乘的名貴衣物,嫉妒又迅速淹沒了她。
其實根本不是,陳細酌連一個像樣的名牌包都沒有,身上穿的也不過是許多年一直沒換過的風衣。
她總是嫉恨陳細酌如此光鮮,覺得自己沒走過的那條路開滿鑽石,陳細酌這個害她變成這樣的人,卻能有如今這樣好的生活。
“你這張臉是我給的,身材也是我給的,如果沒有這些你以為你能傍上那姓陳的?看在這些份上,你就不能救救你弟弟!你就救救他啊——他在牢裡還壞了眼睛,他得有多怕啊!”
“他怕不怕我不需要知道。”
陳細酌看著她抓進自己衣袖的手尖,搖搖頭:“我不管。”
“我不會管他。”
“你!你……厄運專挑苦命人啊!”
“你也知道,厄運專挑苦命人。”
陳細酌笑得諷刺,她懶得跟陳蘭討論什麼生物學,強力忍著眼中酸澀。
“你也知道啊。”
所以把一個三歲的小孩獨自丟在親戚家,從來不管,生活費幾個月寄不到一次,從未想過她會是何近況。
在她被表哥試圖侵犯後,第一次嘗試向她求助。
得到的答案,是讓她再忍忍。
那個南方縣城,一代一代生長在這裡的人,無論生來何樣,都將被那種自覺陷入困境,卻無能為力的倦怠與隱怒纏繞,終其一生都無法與其和解。
而後慢慢老在這裡,等待枝椏長出新的花,再看他衰敗看他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