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撲通”一聲,陸觀棋撩袍跪在袁黎面前,語氣帶著粗糲的沙啞:“雖然我與袁處交情且淺,但請你相信我陸某永不會背叛魏國公。袁黎,這件事情,對你我而言,都極為重要。”
“我問你,國公離開典獄時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什麼?”
“離開一陣,歸期未定。”
陸觀棋心中怔然。
歸期未定?等等....難不成魏國公早就想過,他此行可能回不來了?不對,既是未定,說明連魏國公本人也拿不定主意...
主君,他,為何當時會舉棋不定?
另一頭,姜時願和沈潯一道前往去找了白無常,姜時願恩威在上,白無常不敢不應,原本想餘光暗送訊號求助沈潯意見,看看他是不是要有所隱瞞。
誰料姜時願煢煢孑立的身影擋在眼前,彷彿是料定了他不會據實交代:“我是乃親自見過煙毒,你休想蒙騙我。我要你製出來,親自給我驗證,若你敢瞞我,典獄十八獄隨時為你敞開。”
白無常面上自是說道不敢欺瞞,背地嘴裡嘟囔個不停,“毒婦,毒婦,毒婦....早點成為小寡婦...”
說完,又忽地覺得心頭狂跳,壓迫逼近,一看沈潯眼風如刀淩厲,這殺意,彷彿恨不得拿他千刀萬剮。又想到那夜在地牢之中,自己也不過說了姜時願幾句粗魯之話,就被差點被沈潯活剝了一層皮,嚇得他趕緊給她眼中的觀世音菩薩磕頭認罪。
姜時願卻是茫然...她方才威脅,也不過是仿了謝循幾分兇像,耍耍威風罷了..沒想到竟讓白無常嚇得六神無主、跪地不起。
在姜時願三日研成的命令之下,白無常最算壓著最後的期限,交了差。
姜時願端坐在太師椅上,目不斜視,道:“八旗香,雙頭花蛇心,四角熊虎膽,斷腸草,夾竹桃、砒石,以及曼珠沙華?”
前幾個姜時願多少有過耳聞,八旗香乃是天鶴國進貢的香料,香味清冽,燃之香味清幽。此香用法頗多,據說用之能凝心靜氣、又開竅、行定血之效。與女子而言,能滋陰美顏,孕者使用還能有安胎之效。
更神奇的是,此香若稀釋於水,能用於瘡、癰、癤等創面,能療愈潰爛,使面板恢複如初。
其餘皆是劇毒之物,可唯有最後一個曼珠沙華,讓她犯了難,她從未聽過,白無常只好翻出來志怪物語遞給姜時願過眼,姜時願喃喃疑問:“死亡之花?只長在世間陰陽交界之處,大慶國境哪有這種地方?”
白無常遺憾地搖了搖頭。
遂,線索彙聚於此,曼珠沙華下落不明,斷腸草等毒物也定不是走得正大光明的宮廷採買的法子,所以,姜時願最後只能目光遠放在八旗香上。
姜時願秉著太子殿下的敕令,風雨無阻,來到皇城,找了禦前內侍總管,崔廣事。
崔廣事著著蔚藍長袍,拉著兩道細長的白眉,聽著姜時願問道將天鶴國進貢的八旗香進貢到了何處。
“這咱家....這香是三月前進貢的,咱家這腦子倒真的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
“等等...咱家想起來了,當時陛下說三成放於宣政殿,待陛下批閱奏摺時,就放在博山爐中點上,三成分給太子殿下,一成留給永安公主,一成分給兩位正懷有身孕的嬪妃,剩餘兩成則平均分給皇親貴族。”
“怎麼了?姜司使?”崔廣事問道。
姜時願微微蹙眉,面色不朗,疑到:“你是說,除了陛下外,太子殿下一人就佔了三成?”
“就是說呀,太子殿下貴為儲君,極受恩寵,您說之前依著深宮的規矩,所得分量哪能和陛下平起平坐呢。”崔廣事拍著腦袋,道:“咱家想起來,這三成是太子殿下親自來求聖人的。”
“親自求?”姜時願又是一詫。
“是的。”崔廣事看著姜時願杏眸透著狐疑的審視,呲道:“這有何奇怪的?”
姜時願問:“太子殿下至今尚未娶親,你可知殿下的身邊有沒有什麼親近的女子,比如寵妾,女官....”
“你竟然不知,噢,也對,咱家想起來了。”崔廣事浮塵一甩,頗為嫌棄,嗓音尖細,“你那時正在皇陵,自然不知,如今太子殿下身邊炙手可熱的紅人乃是上官女官,精通文墨,琴棋書畫,又善歌善舞,當真是比姜司使還似個妙人呢。”
“上官?”姜時願喃喃出聲。
京中可從未有過貴姓,名為上官,說明此女不是出自世家之中。
走完了慶宮,天色已經幾近昏暗,姜時願原本想陸觀棋商討事宜,沒想到竟在五處找到了趴在案牘前潛睡的陸不語,陸不語被篤篤的腳步聲驚醒,猛地一下坐起身子來,卷軸跌落在地。
“陸案吏呢?我有緊事,要相商。”姜時願眼裡透著焦急,而陸不語也懨懨地伸了個懶腰,拾起地上書籍,隨手抖抖,帶著氣怒:“我不知道,二話不說就拋下我,離開典獄,我至今都沒見過他如此慌張、不成體統過?”
“去哪?”
“我...我不知道,好像是去洛州?”陸不語皺皺眉頭,心裡竟是哀嘆,漫漫長夜,如遇雷光閃電,兄長又不在身旁,獨留他一人形單形只,這可如何是好?
“洛州?”姜時願問:“為何?是查顧辭舊案,還是天外天,亦或者是暗河有什麼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