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最後的承諾
好冷。
雪山間怒吼的寒風夾雜著大片大片的雪花撲面而來，拍打在身上一片刺骨的冰冷。眼前是一片白茫茫的世界，地上是厚厚的積雪，紫塵掙紮著挪動了一下倒在雪中的身體，早已麻木的四肢除了那撕心裂肺的劇痛，竟沒有了半點其他感覺。
我要死了嗎？
紫塵在心裡自嘲般的苦笑了一聲，在這樣人跡罕至的深山中若是睡去，只怕就再也無法醒來了吧？都說人在死前回憶此生，大多會心有不甘或是留有遺憾。可是自己為何明知將死，卻只有滿心的疲憊，甚至盼著能早些到九泉之下，向被他害死的師父和師妹賠罪。
就這樣吧……
紫塵放任般的將頭枕在手臂上，整個臉都有一半埋在了雪中，那越來越模糊的雙眼輕輕閉起，纖長的睫毛凝著冰晶，卻隨著整個身體顫抖不停。
……
“公子！公子！”
一聲聲遙遠的呼喚彷彿來自天際般，慢慢拉回了他早已飄遠的意識。他拼盡全力睜開眼，抬眸向前看去，只見幾個中年男人穿著厚厚的棉衣，戴著蓑笠，正滿眼擔憂的圍在身旁看著自己。
他想要說話，卻發不出一絲聲音，就在整個人再度沉入黑暗的一瞬間，他彷彿聽到有人在遠方大喊了一聲：“還活著！快抬到馬車裡去！”
他沒有想到會得救，更沒有想到會因為活著而承受那樣多的痛苦。
手腳在積雪中凍了太久的時間，很快就開始紅腫潰爛，去往南方的商賈之人不懂醫術，隨行只帶了簡單的藥材，而此刻時值冬季，山中也幾乎沒有藥草可以使用。
他不知道自己那段時間究竟是如何熬過來的，只記得那筋脈盡斷的身體，加上潰爛痛癢的手腳讓他幾乎生不如死。
到商隊採夠了藥材，出了山，將要沿著官路南下而去，紫塵始終跟著他們，直至此時才稍稍恢複了一些。他在最近的鎮子裡當掉了心愛的銀龍寶劍，這是他垂死之時都不曾放手的東西，可是此刻，它卻也是他身上唯一值錢的東西……
他把換得的銀子給了商隊頭領一些，又買了一匹馬，沿路直奔靈峰山而去。
師父慘死，青玄幾乎滅門，每年的祭日怕是連個祭掃之人都不會再有了。如今倒不如找個最近的村落買一處宅子住下來，每逢年節還可以去陪他說說話。
可令紫塵沒有料到的是，那人卻在數月之後的清明時節找到了他……
白熙然……
心中微動，淚已成行。
紫塵只覺得身上一輕，便忽然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之中。
“啊……”
他驚喘著睜開眼，白熙然卻不由分說的噙住了他的雙唇，那樣溫柔的、撫慰般的輕吻，就像窗外午後的暖陽，淡淡的落在庭院中，慵懶而溫馨。
“做噩夢了？”
清亮的嗓音，寵溺無比的語氣，白熙然一邊追問一邊用指腹拭去他殘留在臉頰的淚珠，半垂了眸笑著向他望去。
“嗯。”淡淡的應了一聲，紫塵緩緩睜開雙眼，眼前是他藏在笑容裡無比關切的目光。
“先把藥喝了。”白熙然抬手從桌旁端起一個冒著熱氣的瓷碗，送到他唇邊，見紫塵有些失神般的抿唇不應，便低頭附在他耳畔曖昧的輕吻道，“要不，我用嘴餵你？”
“呃……不用……”紫塵這才突然回了神，急忙搖了搖頭便伸手去接那碗。不經意間看到白熙然頸側歡愛過後的旖旎痕跡，有些羞愧的咬了咬下唇。
白熙然看著他帶了幾分羞紅的面龐，也忍不住揚了嘴角，將他穩穩的攬進懷裡，有些心疼的低聲問道：“這寒疾，是在毒谷外的雪山裡落下的吧？”
“嗯。”紫塵顰眉把湯藥一飲而盡，將瓷碗遞回白熙然手中，毫不在意的應了一聲。
“你受苦了。”白熙然將頭埋在他的頸窩，愧疚的輕聲呢喃道，“是我害了你。”
那麼冷的天，又是罕見的大雪，就連自己都險些凍死在那山谷之中。可他，卻筋脈盡斷的獨自穿行其間，現在想來，若不是有商隊搭救，竟不知他要如何才能活著離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