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四面楚歌境
靈聖殿裡四面無窗，幽幽暗暗的點了幾柄白燭。這長年塵封的禁地，只有玄鶴出關的時候才允許外人進入，墨色的鏤刻，古老的圖騰，詭異的陳設，每次進到這帶著絲絲陰冷的大殿中，都會讓白熙然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他推開大門，隨著投射進來的陽光緩緩走進殿內，隨著空曠的腳步聲在周圍回響，那暖黃的光線下，無數細微的灰塵正在靜靜起舞。
玄鶴的功力深不可測，身份也一直是未解之謎，平日裡雖然只見他用過一些外勁招式，但是白熙然知道，他真正的實力決不在此，而素日裡那些精湛無比的奇門異術，對他來講也不過是小打小鬧而已。
“坐吧。”洪亮的聲音突然從不遠處傳來，靈聖殿的大門應聲而關。掩去了陽光，白熙然這才從一片斑駁的暗影中看到玄鶴那張蒼老的臉。
自己竟然……從始至終都沒有察覺到他的存在……
“大長老找我？”
這詭異的氣氛讓白熙然有些煩躁，方才懸殊的實力差距也讓他有種隱隱的不安。他努力定了定神，用衣袖在落滿浮土的紫檀交椅上隨意撣了撣，便轉過身，冷冷的坐了上去。
“君家來人退婚，說是君家小姐被送回去後大病了一場，再也不肯嫁到毒谷，可是你的緣故？”玄鶴壓抑著怒火端坐在主位上，那搖曳的燭光映在他布滿皺紋的側臉上，朦朦朧朧的看不分明，可是那冷厲的語氣卻帶著令人膽顫的威壓。
“商賈之女見不得世面，我只是懲戒了幾個侍從，就把她嚇成這樣。”白熙然斜眸看了一眼那滿臉嚴肅的人，謊話說得臉不紅氣不喘。他知道，這種大家閨秀當天的緣由必定不肯說出口，所以就任憑自己發揮好了，“這樣的女人以後如何能做我白靈教的當家主母？”
玄鶴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思考這話中到底能有幾分可信，直過了許久，才確認般的沉聲道：“當真不是你薄待於她？”
“當然不是。”白熙然看他將信將疑的樣子，越發確認他並不知情，於是十分篤定的勾唇道，“大長老可以去問問下人，她在教中的時日我待她是否禮遇有加。”
“罷了。”玄鶴似乎並不耐煩去糾結這件事，而是起身緩緩的向白熙然走來，經過一座座銀制的燭臺時，那黛色的長袍上銀絲勾勒的繁複花紋閃耀著一抹詭異的光，“聽說你把那個男寵公然帶回了毒谷？！”
那聲音雖輕，卻帶著令人毛骨悚然的陰沉。
“對。”白熙然挑眉冷笑，雖然知道大長老如今的語氣怕是真的動了怒，卻依然不肯做出絲毫退讓。
“哦？！”玄鶴微微一怔，似乎對他此刻的態度頗有些意外，“你就不怕我親手殺了他？”
白熙然勾唇垂眸，看似隨意的整了整膝上那紅色長袍的褶皺，懶懶的嗤笑了一聲道：“大長老既然如此說，那我就每天寸步不離的和他守在一起，想要殺他，不妨先踏過我的屍體。”
“你——！”玄鶴似是沒想到白熙然會這樣態度堅決，絲毫不留情面，就像突然有一口氣噎在心裡，上不去下不來，握著桃木長杖的手指都在怒意中微微顫抖起來，“沉迷男色，荒廢教中政務，你就當真不顧這祖宗傳下來的百年基業不成？！”
白熙然卻神色坦然的微微向後靠去，那狹長的鳳眸彎起一個戲謔的弧度，漠然的看向玄鶴，一字一頓的冷聲道：“這祖宗基業與我何恩？這教中之人又與我何義？”
玄鶴僵在了原地，只有胸膛急劇的起伏昭示著他此刻無法抑制的憤怒。他早該知道，那個自小飽受欺淩的孩子，對這裡，對這偌大的白靈教又能有幾分真情？
他不可思議的凝視著那張微微掛笑的妖冶面孔，心裡卻在默默哀嘆，自己當初竟會以一己之力將他送入高位，並為這教主唯一的血脈守護至今。
只怪他藏的太深，又演得太真……
“好……好……”玄鶴氣急反笑，悽然的抬起手臂向他指去，“若有一日白靈教遭遇大難，你便提著那男寵的頭顱來找我吧！”
木已成舟，他管不了，也不想管，不如離了這是非之地，閉關清修罷了。
玄鶴杵著長杖，緩緩的轉身向殿外走去，伴著那躑躅的腳步，幽暗的大殿中隱隱飄來一聲輕嘆。這世間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定數，或許那個男人就是白熙然的引，而白熙然……便是這白靈教的劫吧！
……
刑堂中一間寬敞的寢殿裡，“驁”獨自坐在內室的牆角，刀刻一般的面龐上帶著讓人捉摸不透的幽森。他深邃的雙眸半垂著，銳利的目光正集中在一張小巧的梅紋字條上。
“病危……”他骨節分明的手指突然用力將紙條揉搓在一起，有些失神的偏了偏頭，身邊那古樸的青銅香爐燃得正旺，不斷騰起一縷縷淡淡的馨香，“您可一定要平安啊……”
明亮的火光輕輕躥了躥，細小的紙團便在剎那間變成了一抹飛灰。他顰了顰眉，整個人卻突然陷入了一種自責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