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發洩盡興的強壯僕從頗為可惜地收回了拳腳,怪聲怪氣地罵道:“小子,要不是我們老爺有事要做,你今天必得栽在我手上!”
“哎對對,他又蠢又笨的,活該!教訓他沒傷著您的手吧?”
帕斯特急匆匆從巷子裡過來擋在珂伊伯前面,諂媚地遞上一袋銅幣。那做小伏低的樣子給足了老爺們面子,看著老練油膩又不好打發,另一邊珂伊伯還倒在玻璃碎片裡瑟瑟發抖,僕從暗暗瞪了他們一眼,終於放棄了繼續糾纏。
等到半豹人的長尾消失在人群中,帕斯特才鬆了口氣,沒好氣地拉著珂伊伯:“裝得越來越真了,真當我不心疼?快起來,要是受了傷又得去找牧師大人幫忙了。”
珂伊伯揉著肩膀安慰起了帕斯特:“沒事,我有分寸的。以後還是把攤位再擺進去一點吧,瓶子碎一個就少一個,咱們耗不起。”
“他們存心找茬,挪到哪都沒用!我就說這幫野獸蠻不講理吧,簡直不通教化……”帕斯特罵罵咧咧地收拾著玻璃殘渣,末了朝著東北方向努嘴,“今明兩天堂區都有活動,人多得都圍在市民廣場邊上了,你過去看看?”
珂依伯的表情淡了下來,沉默了片刻還是答應了。
聖靈教在法恩鎮的教堂不大,幾名白衣神使雙手交疊立於前殿,執事手持一個光潔的鵝頸瓶,盛滿聖泉後送到中殿的祭壇接受一系列光明魔法的賜福。
一系列流程下來要花費不少時間,聚集在教堂外的民眾紛紛伸長了脖子往裡瞅,期盼賜福的額外饋贈。
光明系的魔法適用於普羅大眾,一旦成為魔法師,地位就和普通人完全不同了,不過很少有人能從嗡嗡的詠唱中無師自通地學會法術。
在從前,信仰從來不是大規模的、集體性的儀式。不拘形式,無論何物都可以充當祈求神跡的橋梁,或許就是一句隨口的祈禱,並不會成為生活中的全部。
如果所求之事真的能夠成真,那便是神明對信徒的回應;如果不成,那就更加虔誠一點,總會得到眷顧。
可聖靈教像是一灣柔和的清泉,又像某天刺目的陽光闖入了利德拉半島,當人們發現的時候,已經離不開他們的幫助了。
帕斯特曾在晚上醉酒回家的途中被一隻失去了理智的低階吸血鬼襲擊,在他的拼命求救下,光明神居然真的“眷顧”了他。前來搭救的神職人員渾身散發潔白無瑕的暈光,猶如神使降臨塵世。
“光明所到之處,黑暗無所遁形。”
從那以後,帕斯特就鐵了心的想把珂伊伯送去蒙格裡特的維利耶爾修道院學習光明魔法。
他還沒成年,長得也端正,除了瞎了眼、又家境貧寒外,根本就是哪裡都合適嘛。
帕斯特態度很堅決,為此兄弟二人還鬧了好些不愉快。
聖靈教的魔法師們修習了正統的光明魔法,在神聖的牧杖下,再兇惡的妖狼和鬼怪都能得到淨化。
據說在遙遠的肯弗倫王國,王都仰恩城的聖靈神殿中儲存著一滴忒彌卡希爾的血液,經過千百萬次稀釋後仍有磅礴的神力。
這是教內對於“神存在的真實性”最強有力的證明。
珂伊伯好不容易找了個稍微空些的角落,想著待到正午就回去,忽然聽到前方一陣喧鬧,他忙左躲右閃避開一擁而上的人潮。
細長的白瓷瓶內裝的正是融合了純金血液的泉水,灑在普通人身上不會如何,可如果碰到了被“光明”排斥的黑暗詛咒生物,就會讓其完完整整地解除惡的束縛,流往冥界。
帕斯特不知道的是,珂伊伯並不是不想去,而是不能去,他不知道該用什麼姿態“侍奉”女神忒彌卡希爾。
裸露在外的身體傳來難以言喻的燒灼感,珂伊伯面不改色地全部忍下。小麥色的面板就算燙到發紅也不顯眼,他假裝不經意地伸手捋順額發,實則用袖子擦去眉尾滴落的泛金液體。
相比生活的苦難來說這根本算不了什麼,更何況,痕跡立刻就會消失,完全不用擔心會有人發現。
看著普通的黑發少年實則完全符合“詛咒”的定義,時至今日,這個秘密他沒有和任何人說過。
手背上的聖水被他不動聲色地擦到了眼罩的第二層黑布上,珂伊伯少年老成地輕輕嘆了口氣,垂下眼睫,估算著滯留的時間。
重重掩映的布條露出一道窄窄的縫隙,這麼昏暗的天氣,根本不會有人看到少年臉頰上浮動的藍光一閃即逝,珂伊伯謹慎地整理好眼罩,不讓它有任何暴露的可能。
鮮豔的藍色眼珠多麼詭異,更重要的是,對不上世界上任何一個已知生物的特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