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到了春日,東皋山漸起翠色,原野之上,有了淡淡的翠色,桃柳潭邊上的樹木,也開始抽枝發芽。儘管這潭中沒有水,草木卻還叢生。不過草木只生在清水潭,而不長在濁水潭處。
郭爽見了桃柳潭,恍然大悟。當時掉進去的大坑,便是這個無水之湖了。
他想起初到東皋山時,就和念成一齊跌進了一個大坑之中,知道冰雪消融,他才見了這桃柳潭的真實面目。
食椒蜥喜毒性之物,竟也對濁水潭底淤泥頗有興趣。它被郭爽放出去時,這蜥就順著桃柳潭而下,時時在毒潭中捕食。雖說此潭已無毒水,但多少還殘留一些毒性,不過食椒蜥並不懼怕此毒,反倒自得其樂。
沙平雁每每見到此蜥,總說要把食椒蜥煮了,熬成藥給餘楓寒喝,說不定能治好餘楓寒身上的毒。郭爽、羅念成與這夫妻相處下來,才知道餘楓寒是靠沙平雁輸真氣續命抗毒,若無沙平雁日夜在側,這女子恐怕早就沒救了。
郭爽見那常落在沙平雁肩頭的夜遊鶯,心中常罵:盜走了我一隻乖鳥,還想煮了我的蜥蜴,真是人心不足。
不過他也常以此為藉口,說要送上食椒蜥,但要看一眼金河刀。
沙平雁總是避而不談,他眼中的郭爽,還是那個極為重視名利之人,對此事不屑一顧的他,全當郭爽的話是空氣罷了。
沙平雁時時弄琴飲酒,他撫琴時,往往是餘楓寒微覺不適的時候。他借琴聲引開餘楓寒的注意力,教她少受痛苦的折磨。“我若出得中原,定要為你尋到此毒解藥。”餘楓寒總是滿懷感激,“是我害你至此,你又何必道謝。”
“沙前輩還記得那星河峽的邈佗麼?你頭一次去求醫,他未依你,你同那項然鬥了一場,便離開了。”郭爽小心地提起此事,沙平雁撫琴沉吟,微微點頭,“我是去過星河峽求醫,聽聞此人救了星河峽許多人命,可他卻偏偏不肯幫我!”沙平雁笑得有些無奈。
他以為,這是他十二年前輕狂氣盛的報應。不過,郭爽卻給出了別的解釋。
“他並非不想幫你,而是他更怕因幫不到你而喪命。”
“原來我沙平雁在武林中是個魔頭一般的存在,像如此,我又怎出得了這東皋山呢?”他含著歉意望一眼餘楓寒,又奏出悠悠之聲。
“沙前輩不知內情。”念成解釋道:“邈佗本是江湖術士,在星河峽下蠱害人,招搖撞騙。那日他不幫你,其實是他自己沒有醫治毒藥的本事。與其害了餘前輩,倒不如說不救,如此看來,他也算有點良心。”
郭爽笑道:“也是,也是……不過此人後來醫術頗有造詣,他醫好了羅兄弟身上的傷,給他保住了這條性命。”
“既能回頭,便是千金難換,可喜可賀……”沙平雁飲一口酒,又揮動著雙臂在素琴上翻舞。
“我讓他去洛神莊取書,潛心鑽研醫術,沒想到,他真的去了。”念成感嘆邈佗有志,念過半百之人,有此魄力,實在難能可貴。
“你只知感嘆,卻不是真的歎服。”沙平雁撥弄琴絃,悠悠一句。
念成當然聽懂了他的意思,他笑道:“我雖身無骨紋,卻也每日練劍,不就是一種效仿。沙前輩對晚輩的教誨,念成銘記在心。”
“你所練劍法,是誰傳授?”
“忘歲翁,他深居忘歲谷中,乃是張天師親傳弟子。”念成想起師尊,不由得升起思念之情。他與忘歲翁神止峰一別,已有近半年了,不知師尊身在何處,還否安好。
不過他很快就打消了擔心的念頭。這老頭一定是身體康健,喜樂自得。以他的脾性,又怎麼會為俗世所累。只是如今弟子深陷困境,怎麼也不見師父的蹤影。
“想來也是,我到了此地,又有多少人知道。師父他老人家想找我,也難尋到。”
“你還惦記著你師父,那老頭把你安排在神止峰看劍,自己一去沒了蹤影。他恐怕一點兒都沒想到你。”郭爽在一邊冷嘲熱諷,念成卻不在意。
“酒盡曲散……”沙平雁手中酒壺倒置,滴不下一滴酒來。他一支眼瞄著酒壺,確實已見底了。